于白沙的手斷續疼了一夜,因為害怕睡熟了壓到,這一晚都沒有睡好。
他已經将翻身的動作放得很輕,自以為自己不算明顯,可是澈然和他勻在一張床上,什麼動靜再小也瞞不住他。
于白沙會亂七八糟的愧疚——澈然想,明天月考,如果自己因此沒有睡着,于白沙會認為是自己耽誤了澈然睡覺,繼而胡思亂想。
澈然忍了半晌,還是沒忍住,他翻身面向于白沙:“疼?”
于白沙吓一跳:“你沒睡啊。”
澈然:“今天不困。”
于白沙:“唔……我吵醒你了吧。”
澈然想,我就知道。于白沙學理科相當聰明的腦袋瓜,放現實生活中呆得不能再呆了。
于白沙還在自我檢讨:“對不起啊,明天還有月考呢,我不動了,你快睡吧。”
澈然面無表情——雖然在夜色中沒人看得清他的臉,他語氣很平靜:“不用想這些。”
澈然闡述事實:“就算一晚上不睡,也不會對我明天的考試有任何影響。”
于白沙沒信,暗自洗心革面。
澈然摟着他完好無損的左臂:他不敢把于白沙捉進自己的懷抱了,風險很大,一個不慎就會壓住他的右臂,澈然帶了點命令的意味:“睡吧。”
-
甫一睜眼,于白沙試探着蜷了蜷右手,立刻覺得要完蛋了:破損的皮膚組織溢出來凝固組織液,一動就扯得生疼,他怎麼拿筆?
刷牙和洗臉都變成了費力的事情。
客廳裡,澈然正和外婆親熱地說點什麼,于白沙不露聲色地穿了件袖子長長的衛衣,纏着紗布的手縮進去,去外邊一看:嚯,澈然正把鳳凰流沙包精緻擺盤,順便長篇大幅地誇贊外婆新的粉色絨衣。
于白沙腦子裡不合時宜地冒出了一個形容詞:
油嘴滑舌。
于白沙在心裡掌自己的嘴。
他們把早飯一吃,時間尚且寬裕,楊非晚不瞎,她抓着于白沙纏着紗布的右手:“這是怎麼了!”
于白沙疼得嗷嗷叫:“啊!就是不小心劃破了一道口子,沒事的。”
楊非晚:“是嗎?”
于白沙快快往嘴裡扒了幾口甜粥,含含糊糊:“對啊,真沒事。”
生怕外婆再起疑,于白沙不顧熱粥燙了舌尖,三下五除二把這一頓潦草地吃完,推着澈然就要出門了:“外婆,我們今天考試呢,先走了啊!”
澈然出門才發出合理疑問:“考試期間早讀推遲,着急什麼?”
于白沙抹了把臉:“再不走外婆就看出來我手不對勁了,我早上連勺子都拿不住。”
澈然單肩挎着包,晨起的陽光淡薄地落在他的臉上,他淺淡地呵出一口白霧:“為什麼要瞞着外婆?”
于白沙卡了一下殼:“我不想讓她擔心,本來也沒什麼大事。”
澈然默了片刻,點一點頭。
-
到教室後,于白沙連趴在桌子上都無法做到:右手鈍鈍地疼,不得已去辦公室找了趟楠姐,今天恐怕沒辦法考試,還是開張假條出來吧。
楠姐爽快地同意了。
她詢問于白沙要不要回家,于白沙好容易把裝滿書的書包背回來,再也不想折騰了,留學校自習一天也好。
教室都當考場用了,于白沙本準備去階梯教室湊合一下,陳越宇聽說了,慷慨大方地把宿舍床位讓了出來:“你睡我的床吧。”
于白沙應了他的好意,陳越宇為他保駕護航,和宿管阿姨打聲招呼,于白沙就蜷進了被子裡,陳越宇看得好羨慕。
他踩着點走,宿舍門一合攏,于白沙就支不住身體地滑落下去了。好困,他的眼睛水蒙蒙的,眼皮沉沉地下墜。不想去看艱澀的議論文,于白沙掙紮着定了中午的鬧鐘。
看來他昨天真的沒睡好。
室内的窗簾是密閉的,外邊的太陽無法落在這張床上,幾個小時于白沙睡得一動不動,眼睛根本無法睜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傳來一陣喧嚷的聲音。
于白沙把被子往上扯,從後腦勺蒙過去,蓋住了耳朵和眼睛,隻露一個鼻尖兒在外邊喘氣。
宿舍門卻被打開了,幾人的腳步聲踩進來。于白沙迷迷蒙蒙的,似乎聽見了賀知的聲音:“……我就說他還在睡覺吧。”
?
于白沙彈射起來。
他不小心扯到了右臂的肌肉,臉上的表情就沒那麼好看了,隻是勉力不讓它變成“呲牙咧嘴”的程度,頂着亂發露出呆萌的微笑:“啊?”
于白沙審視一番,陳越宇提着兩個盒子沖在最前面,賀知和澈然緊随其後。
他疑窦叢生:“你們怎麼都來宿舍了?考完了?”
賀知歎一口氣,擰了一把于白沙的臉頰肉:“早考完了,你看看現在幾點?”
于白沙嘟哝着“我定鬧鐘了啊”,窸窸窣窣翻出手機,解鎖屏後跳出計算機頁面“11.40”。
于白沙:……
原來已經十二點半了,他居然睡了這麼久,怪不得三個考試的都買完飯了。
宿舍樓不讓帶吃的,陳越宇把飯盒塞進校服裡,做賊似的躲宿管阿姨跑到三樓,肚子都被燙紅了:“快看,我們帶了什麼!”
于白沙勾頭一看,嚯,居然買到了三樓極其熱門的千層牛肉飯。這是家新開的窗口,開了兩周,場場飯點都爆滿,賀知饞了很久都沒有吃上。
他發出合理疑問:“怎麼買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