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在九點五十準時結束,他們踩着星星點點的光亮出校門時,街道兩旁已經沒有多少行人了。
立秋後天黑得愈發早,于白沙終于轉進家門口前的小巷子,不巧僅有的一顆獨苗路燈罷工了,他在一片幽暗的黑色中踮腳尖越走越快,像一隻弓起背的發出呼噜聲的貓咪。
到達家門口後他舒了一口氣,小心用鑰匙打開鎖舌,屋内一片靜谧,餐桌處盈着橙黃色溫暖的光,這讓他僵硬的四肢放松下來。外婆的房門禁閉着,想必已經睡着了。
于白沙蹑手蹑腳,盡量不發出一點兒聲音,他有些疑惑外婆今天休息得似乎格外早,不過正常,說不定老太太跳了一晚上廣場舞,損耗不少精力,就早點兒去睡了。
他把校服脫下扔進洗衣機,想簡單沖個澡,因為要避開傷口,洗得特别困難,最後總算狼狽地清理好自己。他套上一身舒适的睡衣,趿拉着拖鞋想去冰箱翻一袋酸奶,于白沙發現廚房櫃子上有個保溫盒被端正地放在中央,掀起一看,是一碗溫熱的焦糖炖蛋。
于白沙心中酸軟一片。
他捧着宵夜回房間,坐在桌子前吃了幾小口,因為不太餓就暫時擱在了桌上,手機在一旁豎着充當電子鬧鐘。
今晚張楠多布置了兩套很有難度的競賽題,晚自習被耽擱了,現在他需要加時間練回來。
于白沙練習過這個類型的專項,對自己的正确率和做題速度并不太滿意,開學的摸底考試就在這一塊兒失了不少分。這個闆塊本身也有難度,普通班于此直接一筆帶過,重點班才會深挖一些。
時針已經轉過十二點一刻,餘下兩道角度極其刁鑽的同類型大題,他翻閱不少資料也沒找到類似的習題,自然也沒有參考答題思路,他苦思冥想半小時未果,于白沙軸勁兒就上來了,從頭細細地捋了幾遍,發現似乎缺失了一個重要條件。
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縮在桌子面前解決剩下的半碗甜品,這時有消息進來了,于白沙點開一看,是澈然。
澈然:[圖片]
澈然:你會做這道題嗎?
澈然:這一部分的知識點我沒掌握牢固,寫得好頭疼。
于白沙點開一看,果然是楠姐留下的心狠手辣數學題,但是澈然發來的這道不太難,位于試卷的中後部分,于白沙做的時候并沒有在這裡卡住。
他又覺得哪裡似乎不太對勁了,澈然居然做不出來這個麼?于白沙複盤了一遍,發現有幾個條件确實很難推算,就詳細寫了解題過程發了過去,末了附上一個可愛的笑臉表情包。
過了一會兒,澈然還是很苦惱。他打字過來:有兩個條件我還是沒太弄懂。
于白沙想了想,發送了語音講解兩大條,配有詳細的手寫圖一份,料想這樣澈然應當能聽懂了。
因為盡自己的力量幫助到了澈然,他心裡滿脹着幸福感,能夠很快速地蓄積能量,就又有力氣研究後面那兩道惡心的大題。
不料澈然安靜了幾分鐘,又說:我還是有些不明白。
澈然:是我的問題。
澈然:[哭哭]
于白沙凝重地皺眉,他當然不覺得澈然的理解能力有差錯,那就隻可能是自己講得不夠清晰明了。他正要再整理一遍,澈然又問:你可以給我打視頻講一下嗎?
澈然:如果不太方便的話就算了。
當然方便,特别方便。
于白沙一點沒猶豫:我OK的。
下一秒澈然的視頻連線請求就撥了過來,于白沙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就着手機屏幕慌亂地整理儀容儀表,把盤着的腿從椅子上放下來,用手捋了幾下淩亂的頭發,還快速把桌子上亂七八糟的書本轉移到地上,正襟危坐,确保自己看起來還算美觀,小心翼翼地接通了視頻電話。
澈然帶着笑意的清亮音色響起來:“晚上好?”
于白沙呼吸一窒,做賊心虛地快速翻出來耳機,一時間完全無法組織出語言,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能夠發出平穩的聲音:“……嗯,晚上好。”
屏幕裡的澈然笑得眉眼彎彎,他應該坐在自己的房間裡,面前也許打了一盞暖黃的台燈,映得他的眼睛很亮,好像含着一汪泉水。他身穿着一身熊貓斑點睡衣,也許是因為在家裡面,扣子解到第三課,于白沙看得見澈然清晰的鎖骨。
他眼神飄忽,突然不敢看向屏幕了,于是掩飾性地低頭,手忙腳亂地拿起來卷子:“那我們先看一下這道題的題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