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白沙返回禮堂教室時,就看見澈然饒有興緻地欣賞他的語文小測。
他身體反應比腦子快,餓虎撲食一樣竄過來把紙張壓下,又欲蓋彌彰地試圖圓滑自己的動作:“你醒了?我還沒寫完語文呢……你先别看。”
他不忍細想,做這套卷子時反射弧是怎麼挂在澈然身上的,寫下的答案又有多慘不忍睹。這些暴露在任何人面前他都不會覺得有什麼,唯獨面對澈然,他想用盡全力藏起一些不太完美的自己。
澈然很貼心地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裝作睡眼惺忪:“剛醒。”
“這幾天有點睡不好,”他好像又很苦惱地抓抓頭發,“今天的作業都沒來得及寫,怎麼辦啊。”
于白沙很果斷地把理智抛到九霄雲外,他扒拉出來中午剛解決的幾門作業:“你要抄……看看嗎?”
澈然低下頭,陽光落在他立挺的眉骨上,勾勒出眼窩深邃的陰影。他輕輕地看着于白沙,揉揉手腕,聲音很小,所以很像透露點委屈一樣,“一會兒再看吧,手睡麻了,沒有力氣。”
于白沙用非常大的勇氣才把一句“我也可以幫你抄一遍”咽回肚子裡。
預備鈴打響了,提示走讀生該回各自班級的教室。于白沙的手機屏幕亮起來。
賀知:馬上回教室。
澈然才注意到,有些意外:“賀知一個中午都不在嗎?”
于白沙搖搖頭:“沒見到他人,可能有什麼其他事情。”
回教室後發現賀知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于白沙輕拍他的肩膀:“馬上上課了,快醒醒。”
賀知仿佛用強力膠水黏在了課桌上,嘴上嗯嗯應着,身子沒半點起來的動靜。于白沙疑窦叢生,看他困得神志不清,有些不忍把他強行弄起來。這時陳越宇從教室後門進來,一巴掌拍在了賀知的背後,“還不起呢,肖姐馬上過來聽寫。”
賀知呲牙咧嘴地爬起來,看樣子特别想給陳越宇來一拳,他忽然又想起還沒看即将聽寫的内容,半路急刹車,匆忙擠出一個笑容,頂着亂蓬蓬的頭發進桌肚裡找英語聽寫講義。
肖姐不太留情地用高難度詞句掃射了所有試圖摸魚的人,下午第二節課間,賀知和陳越宇雙雙被拎過去喝茶,回來後賀知皺着一張苦瓜臉,“我忘記今天要聽寫這個了。”
于白沙很疑惑,和賀知相處一段時日,他從未出現過這種很馬虎的纰漏,何況他狀态又很不對勁,于是他轉身很認真地詢問:“你怎麼了嗎?”
賀知用很可憐的眼神望向于白沙:“肖姐要求我錯的單詞抄二十遍,我抄不完啊抄不完啊抄不完——”
于白沙和澈然同時歎了一口氣。
鑒于賀知需要惡補兩天的作業,他的英語單詞由澈然和于白沙代勞了。挨到放學,賀知惡狠狠地往桌子上一趴:“撐過明天就放假了啊啊啊啊啊。”
明天周六,周六下午就可以離校了。于白沙心裡惦念着另外一件事。晚間等到澈明朗一起回家,賀知突然問:“明朗,哥哥跟你商量個事兒。”
澈明朗非常警惕這隻大尾巴狼,撅起嘴巴:“你要幹嘛?”
“明天你生日的時候可不可以讓另外一個哥哥加入呀,”賀知好聲好氣,“他是賀知哥哥的好朋友,不愛說話。”
賀知誇張道:“長得特别特别帥。”
澈明朗思考一會兒,他認生,本來不太樂意,架不住賀知軟磨硬泡,又允諾給他不少好處,才勉強高貴地答應了。
于白沙心裡的大石頭稍微放下了一些,有更多的人在就意味着自己的局促可以削減一些。他們在岔路口分别,于白沙并沒有立刻回家,他繞到另外一個方向去挑選給澈明朗的生日禮物。
澈明朗很好懂,喜歡零食、哥哥和帥氣手辦模型。于白沙提前跟澈然打聽過一些,于是很快選中了一款樂高賽車模型。在回家路上經過一家小書屋,他順便進去逛了逛,居然發現了幾本心儀已久的全英浮世繪插畫冊。
他像老鼠掉進了米缸裡面欣喜若狂,愛不釋手地翻看着,他疑心自己為什麼從來沒發現這家書店,也許是因為門頭招牌過于晦澀和暗淡無光,門庭前寂寞不曾有人影,以至于他沒有注意到這裡。
書店老闆是個花白胡子的老爺爺,身形瘦小,鼻尖上支着一副老花鏡。于白沙挑選好要帶走的幾本畫冊,老闆擡頭看,語調懶洋洋的:“學畫畫呀?”
于白沙愣了一下,搖頭道:“不學,就是自己挺有興趣。”
老闆很利落地掃了于白沙的收款碼,用袋子把幾本書裝起來遞給他:“常來啊小夥子。”
于白沙點頭:“會的。”
外婆不在家,桌上的飯菜被保溫蓋罩着,于白沙不太放心地看了眼時間,給外婆撥電話過去,鈴聲還沒響房門就被打開了,外婆悠悠哉哉地邁着小碎步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