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然把牛奶塞進于白沙手裡面,溫和地命令道:“你喝了吧。”
于白沙頭頂卻緩緩冒出一個問号,但還是默默叼住了牛奶。他顧不得其他,時間離語文早讀隻有十分鐘,他翻出南喬給的習題狂補。
南喬悠哉遊哉地從教室前門進來,于白沙正胡亂地落下最後一筆,他松一口氣癱在位置上。一旦沒有需要為之專注的事情,澈然在身邊的存在感就變得強烈起來,于白沙在心裡讀秒,數着他的呼吸。
早讀連同第一節課都是語文,七班教室的空氣如同加了催眠buff,賀知最先被南喬提溜起來殺雞儆猴,南喬把他轟出去洗涼水臉。于白沙徹底不困了,鼻息間萦繞着若有若無的皂莢味,他跑神,澈然用的什麼牌子洗衣液?
南喬評講試卷,于白沙聽不進去一句,轉移注意力在紙上塗塗抹抹,畫出一小片南喬的Q版剪影,小人頭頂冒煙,頂着嚴肅的黑框眼鏡,模樣與南喬如出一轍。
澈然不經意偏頭看一眼,看見于白沙心不在焉地摸魚,正想提醒他一句卷子翻面了。南喬堪比軍犬一樣的反射神經就注意到了這邊異常,他大喝一聲:“于白沙!你來說說。”
于白沙心一跳,茫茫然地站起來,澈然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卷子推過去一些,用黑筆圈出一道古詩文釋義比較題。
“老師,這題選B。”于白沙松一口氣,心裡給靠譜的同桌暗暗比了個大拇指,自信仰頭。
不料班級裡突然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澈然無奈地撇開了眼。南喬氣笑了,從講台上下來:“又不聽課是不是,我問你A選項的正确釋義都是什麼!”
置身事外看好戲的七班衆人都挺開心地笑成一團,唯獨當事人不是很高興,于白立刻想捂着臉遁地逃跑。
“喲,卷子還沒翻面呢,”南喬走到他身邊,看見于白沙的卷子黑壓壓一片,“還做筆記了……你這畫得什麼!?”
南喬把于白沙的卷子掀起來觀摩,于白沙沒來得及捂住,心道完蛋。果不其然,南喬立刻認出卷子上這滑稽小人就是他自己。
南喬:……
于白沙抹了把臉,模拟一百種解釋的話術,想不出除了被南喬生吞活剝外的第二種可能性。
“站着!下課到我辦公室給我好好解釋。”南喬咬牙切齒。
于白沙挨了一頓批鬥回來,隔了老遠就聽見七班一陣騷動,走近一看才知道自己卷子上的Q版南喬已經被傳閱一遍,陳越宇惟恐天下不亂地拿手機出來拍照:“我傳到班群了啊。”
他轉頭,看見了渾身冒黑煙的于白沙,過來谄媚地拍拍他的肩:“于哥你這畫得也太牛逼了,可以說一個栩栩如生。”
陳越宇這人自來熟,換位置之後隻和于白沙隔一個過道,周圍一圈都與他熟悉。有人起哄:“于哥牛逼!”還有女孩子嬉笑着附和。
于白沙突然有種踩不到實地的怔忡感。他待過許多班級,因為真的不愛說話,所以總是與吵嚷的歡聲笑語隔了一層膜,他并非不想融入,隻是總找不到确切合适的插入點,囫囵過一年便被打包送進新班級。
而七班太鮮活,他們不需要于白沙主動做些什麼,自發地把所有人都歸攏在圈子内,等到于白沙躊躇地回頭看一眼,發現自己已經被毫無芥蒂地接納了。
這樣被簇擁在班級中心還是頭一遭,于白沙有些不知如何應對,但是他适應能力向來很強,他錘了陳越宇一拳,笑罵道:“把卷子還我。”
坐回座位的時候,前座一個長着圓溜溜大眼睛的女孩兒回頭。她是班級的文藝委員,這時滿懷期盼地看着于白沙:“你畫畫真的好棒啊。”
于白沙并不适應女孩子這種殷切且笑裡藏刀的眼神:“哈哈也就還好。”
陳越宇聽見了,嚷嚷道:“哎喲您可太謙虛了,這是‘還好’嗎,這算梵高再世!”
于白沙:“你閉嘴。”
文藝委員更加期待地看向于白沙:“那你能負責畫咱班的闆報麼?”
于白沙:“……可以的。”
他實在不忍心拒絕女孩子,而七班的藝術細胞是全年級聞名的慘絕人寰。
每月進行一次後黑闆報評選,每次七班做出來的東西都能醜出一個新高度,導緻這幾個學期大家不關注闆報最好的是哪個班,倒是津津樂道七班這回能醜成什麼樣子。
文藝委員擺手說不着急,等到正式開學後才要辦闆報,這段時間足夠思考好創意了。工程量如果太大,到時候要多少人手輔助盡管說,壯丁麼多得是。
于白沙幹笑兩聲:“是啊。”
我自己不就是被您抓來的壯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