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晚,在緊閉的房間裡,倘若是孤男寡女,氣氛稍顯暧昧,倘若多出一個人,氣氛稍顯尴尬,但多出七個人……那就隻剩下怪異了。
相比前面幾位‘奸夫’,不知是因白愁飛太急色,還是因林仙兒太趕時間,他們略過調情,直接奔上了床。
衣櫃裡的冷血、阿飛和李尋歡面面相觑,房梁上的楚留香與陸小鳳糾結着要不要閉眼回避。
而那張床的底下,王小石幾度試圖伸手去捂石青璇的耳朵。
石青璇反倒很從容。
她笃定林仙兒和白愁飛在辦事之前也會被人打斷。
果不其然,床上兩人衣服還沒脫完,敲門聲又響了。
來客并沒有自報家門,隻是持續用三長一短的節奏叩擊房門。
從林仙兒匆忙攆走白愁飛的反應來看,這種敲門節奏顯然是她和來客的特定暗号。
房門再度被合上。
石青璇一邊慶幸沒有新的‘自己人’混入,畢竟這間房實在沒有多餘地方可供躲藏,一邊猜測這個來客的身份和下個來客的身份。
“我說過,這段時間興雲莊人多眼雜,除非我主動相約,你們不要自作主張出現在冷香小築,你怎麼還是來了?”
在林仙兒發問之後,來客終于開口說話:“你若怕給人發現你是個蕩.婦,就不該約那個來路不明的白愁飛鬼混。”
這嗓音石青璇今天才聽過,正是屬于百曉生。
“你是拈酸吃醋了嗎?”
聽到那樣的侮辱性言辭,林仙兒不羞不惱,反而像很自豪般補充道:“實話告訴你,剛才心寵、丘獨、上官飛和遊龍生也來了,但上官、遊、白三人不是我約的。”
百曉生狐疑地反問道:“不是你約的,你還放他們進房?”
“送上門來的,何妨拉攏一二,或許可以拉他們入夥。”
林仙兒給出的答案意味不明,難以被外人理解。
石青璇不懂林仙兒為何拉攏人、又要拉人入夥去做什麼,但不妨礙她覺出對方言語中的端倪。
在藏身林仙兒房間見了一出又一出奸情後,她還沒忘記正事,沒忘記自己是來尋找梅花盜案線索的。
然而在她等着林仙兒和百曉生繼續方才的話題時,林仙兒卻話鋒一轉:“你腿是怎麼回事,走路一瘸一拐的?”
百曉生冷哼一聲:“說來話長……”
林仙兒打斷他:“那就長話短說,我子時還約了李尋歡,你提前離開,免得跟他撞上、惹他起疑心。”
“别提李尋歡!”
百曉生激動地低吼了一句。
林仙兒此刻才有些驚訝:“怎麼,你真吃醋了?”
“吃什麼醋,我說的是正事,今日我到街上找人散播關于梅花盜的假消息,順路進了家酒樓小酌幾杯,誰知遇見神侯府的冷四爺和兩個醜姑娘,我就是被其中一個醜女打下樓摔斷了右腿……”
百曉生發洩着怒火,絲毫不知他口中的罪魁禍首此刻正與他共處一室。
林仙兒可沒心思為他鳴不平,隻是追問:“這和李尋歡有什麼關系?”
“李尋歡十年前流連風月常去那家酒樓,如今他成了酒樓攬客的噱頭,連冷四爺都慕名而至,說不準那兩個醜女也是因他去的……”
經百曉生這麼一說,石青璇想起來,這似乎、好像、大概是她造的謠。
她一開始真的以為冷血是沖着李尋歡去到醉仙樓的,但聽過對方的解釋,她也明白自己誤會了,後來給百曉生提起這個誤會,是她為掩護冷血而刻意誤導。
她也沒想到百曉生會對此深信不疑。
說好的知曉江湖百事呢?他所謂的消息靈通該不會全靠信謠和造謠吧?
被石青璇腹诽的百曉生仍在抱怨:“李尋歡自個兒是禍害,他的追随者也都不是省油的燈!”
衣櫃裡的冷血和李尋歡:“……”
冷血原以為這個誤會能終結于醉仙樓,可百曉生卻在林仙兒的房間反複提及。
他很清楚這裡有多少人,甚至謠言的另一當事人李尋歡就在他旁邊,這讓無法立刻澄清的冷血尴尬不已。
而‘人在櫃中藏,仇從天上來’的李尋歡都顧不上尴尬,隻能一味在心底苦笑。
石青璇也有點感慨李尋歡招仇恨和冤枉的體質。
龍小雲中毒那事分明是她做的,龍嘯雲卻聽信靈異論、認為是李尋歡克了他兒子,百曉生分明是因她放手而摔下樓的,他卻把這仇算在素未謀面的李尋歡身上。
不對——
她突然反應過來,李尋歡怎麼像是當了她的擋箭牌?
石青璇開始沉思。
她時而覺得龍小雲和百曉生是自作自受,時而覺得李尋歡是該像傳聞中那樣嘗試換命,至少尋個方法轉運、驅除黴氣。
最後,她想通了,她沒有任何問題,問題都出在他們身上。
讓石青璇更加确信自己想法的是百曉生和林仙兒随後的對話。
百曉生倒完苦水,總算說回正題:“李尋歡風流名聲傳遍江湖,在你面前卻似柳下惠,你還邀他來做什麼?”
“若他不能成為自己人,那就隻能去做替罪羊了。”
林仙兒的嗓音極盡嬌柔婉轉,仿佛她真是那群擁趸吹捧的黃鹂仙女,但她的言語卻昭示着她的蛇蠍心腸。
“你想把我們做的事嫁禍給他?”
百曉生不甚贊同她的提議:“别忘了這案子是由冷四爺追查,他定會偏袒李尋歡,還有陸小鳳和楚留香,這兩人酷愛追根究底,隻怕要壞你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