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愁飛似有些難堪,當着石青璇和王小石的面,他又不能朝溫柔動手,隻得一甩衣擺獨自離去。
王小石對白愁飛印象不錯,有點想去追他,石青璇卻按住了他:“你離姓白的遠一點,不然下一個命犯小人的就是你。”
白愁飛英俊潇灑,武功不凡,仿佛形象很好,但從相面的角度去看,又不是這麼回事。
在石青璇眼中,白愁飛有刑克親友之兆,眉宇間又暗藏陰邪,血光太盛,定然殘害過不少無辜人命。
溫柔好奇地追問:“什麼命犯小人?”
“王姑娘會相命術,她算得很準,被她說是面相不好的兩個人現在都因犯案蹲大牢去了……”
有上官飛燕和霍休的前車之鑒,王小石隻遺憾差點結交的白愁飛不是什麼好人,卻毫不質疑石青璇的話。
溫柔也不為白愁飛分辨,她光顧着問石青璇:“能不能看看我的面相?”
“你……”
石青璇看着溫柔那副活似打翻了顔料盤的濃妝,别說面相,連五官都看不出來,她隻好委婉回答:“等你卸了妝容,我給你仔細看看。”
溫柔沒有不悅,她覺得這是交朋友的意思,少了一個白愁飛,卻多了兩個朋友,她感到非常高興。
她一高興就變得很熱心:“你們也是為了抓捕梅花盜來到保定吧?我這幾天在興雲莊聽了很多消息,說不定對你們有用……“
然而溫柔講的内容跟梅花盜沒什麼關系,她講的是石青璇沒能從那個說書人口中聽到的、李尋歡和林詩音以及龍嘯雲的愛恨情仇。
那三人的故事并不複雜,卻很匪夷所思。
李尋歡遭伏擊身受重傷,龍嘯雲救治了他,兩人結拜為兄弟。
他們回到李園,龍嘯雲對名為李尋歡表妹實為其未婚妻的林詩音一見鐘情,得了一種娶不到林詩音就會死的病。
然後李尋歡就開始流連青樓兼包養花魁,犧牲自己的名聲、愛情和家财,讓龍嘯雲不僅娶了林詩音,還得到了李園。
“李尋歡的行為是不是很詭異?”
溫柔神秘兮兮的,她聽這段三角戀的次數太多,語氣中已沒了憤慨:“你們知道興雲莊那些江湖人是怎麼揣測他想法的嗎?”
石青璇很認真地答道:“他們是不是覺得李尋歡腦殘?一個人腦子有病,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
這是她作為石之軒的女兒、也就是一個精神病人家屬的經驗之談。
“你怎麼猜到的?”
溫柔有點驚訝,但她沒放棄繼續賣關子:“好吧,這是廣為流傳的三個版本之腦殘論,你想不想知道其餘兩個版本?”
石青璇想了想,反問道:“難道是說李尋歡犧牲一切都為了龍嘯雲?”
溫柔嘴唇張成圓形,若在平常,這該叫輕啟櫻唇,但配合她如今的妝容,卻像血盆大口:“斷袖論……”
“還有一種比較陰謀的可能性,在相術這方面,有種說法叫換命,改命是逆天之行難以成功,但換命隻需要瞞天。”
石青璇越說越流暢:“把好運都送給另一個人,同時就可将厄運轉移出去,龍嘯雲可不就是占了李尋歡的情、财和名這些好運……當然,換命實際上是不可行的。”
溫柔徹底洩了氣:“靈異論都知道,原來你根本已聽過那三個版本,虧我還以為自己的消息很有用呢。”
王小石欲言又止。
他清楚自己和王姑娘之前根本沒聽過李尋歡的愛恨情仇,也就更不可能打聽江湖人對此的看法。
所以那什麼腦殘論、斷袖論和靈異論,應該完全是王姑娘自己的想法,江湖人千百個腦子拼出三個版本,王姑娘一人就想到了……屬實厲害。
這時,溫柔再度開口:“那你們肯定也知道龍嘯雲信的是哪個版本了。”
石青璇還真不知道。
她遲疑地問了一句:“龍嘯雲該不會相信斷袖論吧?”
“那倒沒有,龍嘯雲信的是靈異論。”
溫柔口吻鄙夷:“李尋歡的父母和兄長都早逝,他認為李尋歡克親,如今又把這個命格換到他身上,克了他兒子龍小雲,因此他找來一堆道士在興雲莊跳大神,濃煙和臭味混在一起險些沒把我熏死……”
真正‘克’了龍小雲的石青璇輕咳一聲,默默排除了靈異論。
眼看她們三人已經行至保定城最繁華的街道,她不自覺壓低聲音:“我們随口說說就罷了,龍嘯雲也這樣猜度李尋歡?難道他不念李尋歡的好?”
路上的行人瞧見她們,或者說瞧見妝容詭異的溫柔時都不由低頭閃避。
溫柔并沒察覺,她的注意力全在李尋歡的風月轶事中:“連興雲莊的仆人都知道那位林詩音夫人十年來整日郁郁寡歡、沒給過龍嘯雲一個好臉,江湖上也多是指責他搶奪李尋歡未婚妻的,他能感謝李尋歡才怪。”
石青璇歎了口氣。
如果當初李尋歡把他和林詩音的婚約擺到明面上,痛苦的也就僅是龍嘯雲,現在倒好,鬧得沒有一個人高興。
“走過路過都别錯過,小李探花喝過的桃花酒百兩一壇!”
“小李探花躺過的床百兩一晚!”
“小李探花跨過的門檻一兩通行!”
石青璇:“……”
她錯了,還是有人高興的,比如李尋歡自毀名聲時流連的青樓酒館。
街道兩旁的酒樓人滿為患,李尋歡喝過的酒供不應求,住過的廂房被高價競争,連他跨過的門檻都有人特意花錢去走一遍。
石青璇一面想着這都是些什麼商業鬼才,一面轉過頭去問王小石:“小石頭,昨日在梅花草堂你有沒有帶走什麼李尋歡用過的東西,比如他吐過血的帕子、喝過的藥碗……”
王小石并未回答。
她還以為他有點無語,側眸一看才發現他是走神了。
王小石盯着‘醉仙樓’二層的露台發愣,石青璇循他的目光望去,隻見兩名年輕男子站在競争廂房的客人中間,似是充當調停者。
年長些的青年手中握着劍,少年腰間卻隻别着把三尺長的鐵片。
衣着迥異的兩個人氣質卻出奇相似,冷峻、倔強、勇猛,他們像是兩匹狼。
石青璇莫名有種預感,她感覺自己要找的人就在他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