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背着一把劍,劍身被厚布重重包裹起來,隻能看見微彎的劍柄,緣頭呈刀口狀,發出淡如翠玉的微芒,像是一把刀、一柄劍連在一起。
李紅袖一邊打量那把形狀奇特的劍,一邊笑着給兩人帶路:“今日是甜兒親自做飯,她的廚藝比湖北最出名酒樓的大廚還要高超。”
“看來我們有口福了。”
石青璇笑着客套了一句,以她和王小石的饑餓程度,就算街邊的饅頭兩人也能當作珍馐美味來吃,所以無論宋甜兒做的飯菜口味好不好,她都不會浪費。
但在親眼瞧見擺了滿桌的、色香俱全的菜式時,她驚覺李紅袖的說法可能并不含誇張吹捧。
楚留香、蘇蓉蓉和宋甜兒已經在桌邊等候,李紅袖自然而然挨着宋甜兒坐下,石青璇便同王小石繞到另一邊,與她們相對而坐。
因為要動筷用餐,王小石終于解下他的劍放在一旁,與此同時,李紅袖指着劍驚呼:“我總算想起來了,這是挽留劍!”
“‘血河紅袖,不應挽留’,聞名天下的四大奇兵,今日居然有幸一睹……挽留神劍本為前四大名捕、自在門天衣居士所有,王少俠難道是天衣居士的傳人?”
王小石目瞪口呆,顯然被李紅袖給說中了。
他的來曆被三言兩語掀了個底朝天,不由大為好奇:“姑娘是如何認出挽留劍的?又怎麼知道、知道它曾被我師父持有?”?
“我們這位李紅袖姑娘博聞強記,天下各門各派的事迹,或有那百曉生和大智大通也不清楚的,卻不會有她不知道的。”
楚留香端起酒杯飲了一口,随後笑着替李紅袖作答。
李紅袖卻在心底暗歎,她當然有不知道的事,比如對面那位王璇姑娘。
她無法從王姑娘的一舉一動中得出半點關于對方身份和武功的猜測,這實在讓人疑惑。
但王姑娘畢竟是她們的恩人,因此李紅袖沒有表現出探究欲,而是若無其事地對楚留香輕哼一聲:“楚大少爺,你把我架得這麼高,萬一王姑娘和王少俠要打聽消息,我卻答不上來,豈不是叫我鬧笑話。”
“你不樂意我誇贊你,難道要我告訴兩位你其實大字不識、孤陋寡聞嗎?”
楚留香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心情好時叫我楚大哥,生了氣就叫我楚大少爺,紅袖你真是越來越頑皮了。”
李紅袖真有些惱了,她作勢要越過宋甜兒去拍打楚留香。
這邊兄妹打鬧,另一邊石青璇放下碗筷,看着王小石笑道:“沒想到王少俠竟是自在門的高徒……”
“咦,王姑娘早先不知王少俠的師承嗎?”
李紅袖停下動作,她還以為兩人相伴而行、必有不淺交情,至于生疏的稱呼——她和楚留香玩笑時就會互稱‘楚大少爺’、‘李姑娘’,這自然沒什麼奇怪的。
“我和王少俠隻是半路相識,故而不甚了解彼此的背景。”
給出這句解釋後,石青璇擔心李紅袖等人順勢追問她來到武昌和離開武昌的原因,她不願再扯謊,于是轉移了話題:“說起來,你們為何會選擇這時下江南?現在江南正值雨季,既無三月桃花,又無十月楓葉,似乎不是賞景的好時節。”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神色變得凝重:“三月桃花、十月楓葉,我和蓉蓉她們已經看過了,此次到江南是為了見一個朋友。”
盜帥朋友遍江湖,最出名的唯有‘雁蝶為雙翼,花香滿人間’的胡鐵花和姬冰雁,難道楚留香要見的是他們二人?
見他沒有深談的意思,同樣很懂點到為止的石青璇舉起酒杯與對面四人依次碰了一下,然後在宋甜兒的提議下,六人玩起行酒令。
無論行雅令還是通令,她、蘇蓉蓉和李紅袖幾乎沒有續不上令的時候,因此桌上的酒全進了其餘三人的肚裡,宋甜兒直接喝趴下了,楚留香與王小石亦是醉得不輕。
“唉,我究竟有多想不開,竟答應和幾位大才女玩行酒令。”
楚留香用手支着下巴,因酒醉而漫起的酡紅更凸顯了他的俊美,但他旁邊的蘇蓉蓉和李紅袖卻依舊來擰他、拍他,并沒有手下留情。
石青璇笑着接話:“香帥這裡的酒可是罕見的好酒,說不定蘇姑娘和李姑娘知你貪杯,刻意讓你被罰、讓你多喝些酒。”
楚留香也很給面子地應了一句:“如此說來,你們三個豈不是虧了?”
一番笑鬧過後,這場賓主盡歡的晚宴結束,除了倒在桌上的宋甜兒需要攙扶之外,剩下的人都各回各房。
王小石醉是醉了,卻不影響行動,石青璇看着他進了房間才放心地收回視線。
她其實也很想多飲幾杯美酒,可惜——
就算盜帥俠名遠播,就算石青璇對蘇蓉蓉三人有恩情,但她與她們畢竟才第二次見面,她不會讓自己在隻有兩面之緣的人家裡醉倒。
别人有沒有賊心和她有沒有防備能力不是一回事。
況且,即使青衣樓殺手追到海上的可能性很小,她也無法排除這種可能。
隻是可惜了美酒,石青璇回味着剛才泯的那幾口酒液,心中仍然遺憾。
都怪該死的安隆和楊虛彥。
她又把兩個罪魁禍首暗罵了一通,旋即關好自己房間的門,躺上久違的舒适床鋪,看似放松,袖中的竹箫卻一直靠攏在她掌沿,供她在危險到來時瞬間出招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