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歐陽家,費盡心機塞進東宮,在東宮四年沒有聯絡過的一個宮女,幫助歐陽若懿進了東宮,穿着宮女衣服,藏在小屋裡。
宮女借着倒茶的機會,将茶先捧到了歐陽若懿那裡。
歐陽若懿将催情散先放到了茶杯裡,然後再拿出絕情丹,她猶豫了,掐在手指上,沒有放到裡面。
宮女:“小姐,您要快點,外面兩邊見不到我人,會出事的。”
歐陽若懿,還是有點舍不得,自己心愛的太子,真的被自己,摧毀成徹底無情的人。
她在猶豫。
宮女:“小姐,小姐!”
歐陽若懿突然下了決心:“你轉過去。不要看。”
宮女轉過身,不看。
她又等待了一會,身後有輕輕的響動,卻不知歐陽小姐,到底在做什麼。
宮女緊張,恐懼,着急再催促道:“小姐!”
歐陽若懿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你拿走吧。”
宮女小吃了一驚,回頭,看到歐陽若懿已經從桌上端起了那托盤。
不知道她,是不是放進了藥丸。
宮女想問,但她不敢多嘴,隻是看到歐陽若懿的眼眶紅了。
宮女:“小姐,您沒事吧?”
歐陽若懿:“廢什麼話。你不是着急嗎?”
宮女不敢再多言,說:“您等我,殿下服下藥丸,我就将您帶進去。”
歐陽若懿沒有表示。
宮女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歐陽若懿立即走到窗邊,看走遠的宮女。
她走了,帶着融化了藥的那杯茶。
沒有回頭路,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歐陽若懿感覺自己心裡空蕩蕩的,突然失魂落魄的,坐到了椅子上。
就這樣,不知坐了多久,突然外面又響起腳步聲。
歐陽若懿被那微弱的聲音,竟然驚的渾身劇顫。
她立即站起來,看外面。
是那個宮女,回來了,手裡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沒有那杯茶。
太子,自己心愛的太子,喝了那杯茶了嗎?
歐陽若懿站在原地發呆。
直到門被輕輕推開,她再次渾身一顫。
要知道答案了。
歐陽若懿看着門口。
宮女:“小姐,太子殿下毫無防備,已經将茶喝了。您,随我來。我帶您,進後殿,去找太子。”
歐陽若懿對宮女的說話,一時間大腦沒有運轉,沒有反應。
宮女:“小姐?!”
歐陽若懿掩飾自己的緊張,還是用那不耐煩地腔調說:“我聽到了。”
說完,歐陽若懿走向宮女。
宮女做了個揖,然後在前面帶路。
這時候夜色已黑,歐陽若懿随着宮女往外走,遠處走過的禁軍和其他太監宮女,都對她們毫不警惕。
歐陽若懿和宮女從後花園下人們走的路進正殿。
歐陽若懿看着後花園,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和太子相遇,就是在這裡。
第一次,五年前。
歐陽若懿,情窦初開,最好的年華。
那是元宵節,父親竟然突然提出,進宮參拜時,要帶她去。
當時母親還質疑:“老爺,你帶她進宮,不合規矩吧?”
父親說:“姑娘大了,早晚要進宮,去見見世面。”
歐陽若懿天不怕地不怕,而且自視超高,帶着狂勁,說:“娘不懂。我是要當皇後的女人。先去未來住的地方看看。”
母親在父親面前沒地位,不說話。
父親隻是陰測測的看着歐陽若懿,讓歐陽若懿總隐隐感覺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原因。
到了宮裡。
她第一次真的看到巨大的朝拜廣場,巨大巍峨的前中後殿,巨大高聳的皇宮紅牆,寬闊的甬道,被震懾到了。
天子天家,比他們天下第三的歐陽家,根本就不是一個級數。
他們隻是臣子。天家,掌控天下。
歐陽若懿的吃驚,父親看在眼裡,譏諷說:“怎麼樣?開了眼界了?丫頭。”
歐陽若懿卻冷哼着說:“看自己未來住的地方,不叫開眼界。這裡再大,将來還不是我說的算?”
父親隻是冷哼,心道自己的這個女兒,狂妄的到真像個未來皇後。
父親沒有表揚,也沒有斥責,隻是表情繼續陰冷。
歐陽若懿,在父親這裡,永遠得不到父親的溫暖,斥責,還有獎勵。
她就是摸不清父親的心思。
感覺不到父親對女兒應有的任何感情。
有點隔閡,有點冷。
所以每次她和父親難得的說一句話,她就會特别盼望父親,會這一次對她,有點不一樣。
但父親,永遠還是和她不親近,不得父愛。
她不明白,她在父親眼裡,隻是一個将來鞏固歐陽家地位的工具。
最好的工具。
對工具,不可太有感情,特别是父愛。
萬一舍不得,會耽誤大事。
歐陽家的掌門人,不可以有兒女私情,一切都可以犧牲。
包括女兒。
父親說:“我從那個門進去,和其他大臣彙合了。你不方便去,前面這條甬道,通向後宮,那有個小花園,你從那個小門進去,就能看到。你在那附近,不要走遠,等我來帶你出去。”
歐陽若懿看遠處的門,還沒等說話,父親已經走了。
她有些惶恐,擔憂。
這裡這麼大,自己一個人,真的父親回來,找不到她該怎麼辦?
她剛想問,看到父親已經不管她,徑直走遠了。
她知道她再問,也隻會得到父親冷言:“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
她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怕。
她也希望,父親能保護她。
但她,沒有問。
心裡隐隐的,又有一絲失落。
父親連頭都沒回一次。
真的不擔心她。
為什麼就不能擔心一下她啊。
歐陽若懿忍不住想。被父親擔心,那種滋味,一定很好吧?
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外在,就是因為沒有人保護她,她隻能自己一個人面對,所以她必須裝成什麼都不怕的樣子。
父親已經走遠了。
歐陽若懿看四周無人,也不用再裝成什麼都不怕的樣子,不用再擔心别人看到她外強中幹,實際很脆弱了。
她立即跑向父親指的那道門,然後偷偷進去。
那道門,是通向東宮後禦花園的角門。
還是現在幫歐陽若懿給太子下藥的那個宮女,當時剛剛進東宮,按照歐陽父親的指示,偷偷開了後門,放歐陽若懿進來。
目的很簡單,讓女兒從情窦初開的時候,就能碰到同樣是剛剛成年,剛剛情窦初開的太子。
讓很難遇到同齡人的太子,從小,就能和女兒,建立個緣分。
太子此時,正在園内坐在涼亭裡,心中充滿痛苦,回想父皇,不準他郊野去祭祀母後,中秋佳節晚宴,也不準他參加。
他已經月餘,未見過父親,年餘,未去皇陵祭拜過母親。
父親不想他嗎?
母親,會想他嗎?
年少的太子,感覺自己好孤獨,冰冷。
這時候,那個宮女看到歐陽若懿闖進來了。
她本來在下面服侍,偷偷跑開,園裡,隻剩下太子和歐陽若懿。
歐陽若懿進來後,心裡訝異,這宮内的禦花園,也不怎麼樣嗎。
水塘裡的水已經半枯,正是盛夏,可滿地落葉卻無人打掃,花園顯得破敗,了無生趣,消極。
皇宮裡的禦花園,就這個水準?
皇宮裡其他地方,看起來也沒這麼破敗啊?
她不知道,這裡是當今天子,最煩的人,太子,居住的宮殿。
她心裡正奇怪,突然看到涼亭裡,坐着一個少年,眉頭微摺,身形瘦弱。
可,天啊,好俊俏的眼,眉。
臉色有些蒼白,神情有些落寞,蕭索。
那種渾身散發出的冷淡疏離的氣質,讓歐陽若懿看呆了。
心,動了。
她的心,砰砰跳起來。
第一次,青豆初開的她,對男子,竟然這麼心動。
未有過的體驗。
她的臉,瞬間紅了。
她知道自己這麼偷偷看人家,失禮。
可她還是忍不住,一直看。
心髒一直,砰砰跳着。
她總覺得,那個人的蕭索的氣質,讓她反倒感覺好親切。
他穿的是蟒袍,按規制,是個王爺吧?
王爺,出身天家,無比富貴,為何卻眼神這麼落寞,消極?
哦……自己也是貴胄千金,出身也無比尊榮。
可自己的心裡,不也無依無靠嗎?
那種親近感來自于哪裡,歐陽若懿一下子明白了。
她突然,更喜愛那個人了。
他是哪家的王爺?
配不配得上她?
歐陽若懿正在想得入神,突然感覺手上有點發癢。
她低頭看,是一隻甲蟲,在她嫩如凝脂的手背上爬過。
她吓得大叫一聲:“啊!”
然後她連連擺手,将那小蟲甩掉。
然後她突然感覺一道目光,掃視過來。
是那個人,他,發現她了。
她知道再躲藏,也不可能。
她也想出來,和那人,相對,相識。
她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