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末說到這裡時，臉色興奮之色更盛，雙眼冒出懾人的光芒。

他自小悲慘壓抑，現在，突然出現一步登天機會，可以逆轉這一切。

可以徹底，結束他全部内心痛苦！

真的是這樣嗎？

顧菁菁看着呂末，呂末臉上現出憧憬美好，還有狂妄的神色，說：“上官丞相看中我，這是什麼意思，顧小姐，你懂嗎？那就是我在這太學，立即就是一人之下，其他所有人之上！不對，太子，他其實未必能當未來的皇帝，他不是皇帝，隻是一個廢皇子，地位也不如我，那我，就從這太學最低賤的一個學生，一下子變成這裡最厲害的一個學生！哼，那時候，就算是那個狂妄的小娘子歐陽若懿！憑她如何桀骜難馴！我想要她！他們歐陽家！也要乖乖的把她送給我做夫人！”

顧菁菁心裡，又湧起那種感覺呂末惡心和小人得志的不舒服的感覺。

可顧菁菁又有些替呂末悲哀。

沒有他經曆的無限時間的痛苦和扭曲，他也許，不會這樣。

呂末沒察覺到顧菁菁情緒的變化，反感。

他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他繼續說道：“哼，不隻是太學。所有的大臣，門閥裡，我是上官家第一人！他們也都要給我面子，看我臉色！我就真的從一個四品官的可憐蟲一樣的公子，一躍成天下最重要的人之一了！”

顧菁菁不願意再看他這麼憧憬，打斷他問道：“那後來呢？現在不是什麼事都沒發生嗎？”

呂末一聽到顧菁菁的問題，眼神臉色，立即一起黯淡下去。

呂末：“是。我在家裡興奮了幾日。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我盼望着上官家會派人來，家裡還是和以前一樣冷清，根本無人理我們。”

顧菁菁：“為何？”

呂末：“我也不知道，我也着急，但我總不能去上官丞相家去問吧？我心裡的希望漸漸破滅。我懷疑，難道是上官家那個小哥哄騙我？可他和我地位相差太遠，他沒必要這樣對我啊？正常的我，在他眼中，是連臭蟲都不如的人。于是，我去他家門口，等他。結果他有一日騎馬出來，看到我，态度卻和上一次見到我完全不同。冷着臉，完全忽視我，就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一樣。”

顧菁菁：“然後呢？”

呂末：“我追上去，和他說話。他也愛答不理。他的下人驅趕我，然後他騎馬離開。但我不死心，我又在他府門口蹲了幾日，他看到我幾次，還是不理不睬。但一日他回府後不久，他的下人開門，讓我進去。我終于知道，到底為何。”

顧菁菁：“為何？”

呂末：“那小哥見了我，說你已經不可能被收為上官家的義子了。因為上官丞相，找人查了我的底，知道我不是我大娘親生，隻是抱養，我在外面還有一個親娘，在宮裡，當婢女。原來我前路斷絕的原因，是我那個不為人知的親娘。”

顧菁菁沉默。

那個人，就是張媽媽。

呂末：“那個小哥說，你要是隻有上官家一個娘，将來你飛黃騰達後，還是隻會捧上官家。但你有個受了那麼多年罪，一直隐忍的親娘。上官丞相怕你一旦飛上枝頭，會隻捧你那個受罪的老娘，還有他們一枝。上官家，人财兩空。然後那個小哥拍着我肩膀說，上官丞相說，他要是沒有那個娘，該多好。”

顧菁菁渾身顫抖起來。

她一下子明白過來，呂末，昨晚，去見張媽媽，是為什麼。

他為什麼在見到親娘時，眼神那麼複雜，情緒那麼低沉。

顧菁菁立即問：“那個小哥什麼意思？讓你除掉你親娘？”

呂末立即轉頭，眼睛竟然起了血絲，血紅，聲音痛苦，但堅決：“我的娘親，一生下我，就被我父親始亂終棄。她因為我，一直一人苦熬，人世間能遭受的罪，她都受了個遍！就是現在，她為了我，還在太子東宮苦熬！還想為我，拼個人脈，領個好前程！她一輩子，都被我父親毀了！她唯一的惦念，就是我！她這麼苦！她是我親娘！我呂末再怎麼樣！也不能用我親娘，來換這前程！就算這前程！是天下第二人！”

呂末說完這些，突然氣勢全都消失了，變得萎靡不振，說道：“所以，我，還和以前一樣。還是四品官員的兒子，還隻能，被那些人，踩在腳下。”

顧菁菁放心下來。

她想了想，呂末這人雖然心胸狹窄，而且有點似乎為前程不顧一切的可怕的鑽營勁頭。

可那是他的母親！

為他受盡苦難，心裡隻有他的母親。

呂末，應該不會傷害她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