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琰第一次在這個時代中感到......自己不應該活在這裡。
心口絞痛,她捂住胸口痛苦地蹲下去,眼淚已經流盡。
她委屈,不知道和誰說,或許是自己一直以來選擇性地忽視了。
雨順着她的面頰而下,她的腦中反而越來越清晰。
自己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沒有出現在史書上的朝代遇見的第一個人是荀奕。
原身出身隻是一介小宮女,卻因為淩琰的到來,能在宮中擔任女官。
後來自己離開皇宮,到民間辦書院也算得上是順風順水。
......
似乎自己的每一步動作都有他的身影,荀奕不僅僅是為自己構建出了一個她可以适應的世界。
更重要的是,他對于她的每一件事情的掌控程度,現在回想已經到了一種可怕的境界。
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
忽然,自己的眼前一暗。淩琰擡起滿是雨水的臉,發現自己的面前無語。
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小小的油紙傘。小小的人站在她的面前,小胖手拍拍她的腦袋,仿佛在安慰已經變成落湯雞的她。
“月殿下......”
蕭月吃力地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淩姑......姑,不......淋雨。”
意識朦胧之間,她感到自己突然乏力,下一瞬間,不省人事。
她感到,自己的靈魂一半被扯出了身體,飄到皇城上空,冷眼旁觀這一切。蕭月是她來這裡之後碰到的第一個孩子,此刻,竟然完成了閉環。
淩琰在心中苦笑。
雨穿透她的身體,沒有任何阻礙地繼續砸向地面。
蕭月手中的油紙傘一下子掉在地上,侍從們慌慌張張将她帶回宮内。小家夥被嬷嬷抱起,他慌張緊張的神色讓淩琰心中痛苦。
“淩兒!快傳太醫!!”荀明急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緊接着是殿内慌亂的腳步聲。
荀明一拍大腿,忙問平日裡跟在蕭月身邊的貼身侍從:“這是怎麼了?怎麼就暈在半路了?”
侍從愁眉苦臉道:“皇後娘娘,月殿下是在半路碰上淩姑姑的,她一個人跪在雨裡,月殿下看見了就走過去幫她撐傘。誰知道沒多會兒,淩姑姑就......哎......”
這是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暴雨,宮牆之下的排水系統已經瀕臨癱瘓,隐隐有反水之勢。現在荀明主管着前朝後宮大部分事務,那頭已經派人過來催促。
荀明看看淩琰又看看窗外瓢潑的雨,一拍大腿,揪住一個太醫嚴肅道:“務必照顧好她,有急事就去太傅院尋太傅。”
說罷,便和衆人離開。
淩琰覺得,自己恐怕是已經到了結局。
誰說的來着,靈魂隻有三克,先不談自己是不是已經變成了散魂,單論如今這自己身魄分離的局面,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好兆頭。
事到如今,她反而輕松了不少。
隻是,她的目光落在了角落裡被嬷嬷抱着喝姜茶的蕭月,淩琰來到他的身邊想要伸手觸碰這個小家夥。
似乎是感受到自己周圍有熟悉的氣息,蕭月擡起頭,茫然環顧四周。
淩琰收回手,不再動作,怕吓到他。
她百無聊賴地在屋内飄蕩,似乎四周有什麼能夠阻擋她出去的力量,淩琰發現自己的活動範圍僅限于這間屋子。
過了一會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坐在房梁上向下張望,是荀奕。
此刻的他算得上是十分的狼狽,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被雨水打濕,平日裡束起的長發此刻也有些散落,幾縷頭發粘在臉上,顯得有些滑稽。
淩琰的心态此時倒是十分平和,她輕輕飄下來,坐在一個角落裡,一手支着下巴,仿佛在看戲。
看荀奕接下來還會有什麼動作。
當視線移到他的面容上時,淩琰卻是一愣。
他哭了,那不是雨水,淩琰知道,那是淚水。
荀奕胸口起伏,剛剛得知消息後從雨中跑過來消耗了他不少的力氣。他的侍從抱着衣物趕來,還未來得及出聲就被他擡手制止。
“你們都出去。”
沒有人動作。
荀奕拔高了音量:“都出去!”
就連蕭月也是一個機靈,眼看一向不苟言笑的太傅此刻正在發火的邊緣,沒多會兒屋裡便隻剩下了他和榻上的淩琰。
淩琰沒有動作,她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隻見荀奕走到榻前,慢慢跪了下去。淩琰一愣,慢慢站起來。
他顫抖着雙手,背對着她從袖中掏出什麼東西。一道寒光從淩琰眼前閃過,是一把匕首!
他到底要做什麼?是要殺了自己滅口嗎?
荀奕看着掌心中的匕首,無奈地自言自語:“這封建迷信的東西,沒用也得有用了。”
下一刻,淩琰瞪大了雙眼,急速來到他的身邊,想要打掉他手中明顯是開刃的匕首。
可是手一處碰到他便如同觸摸空氣,沒有任何實感。
她眼睜睜地看着荀奕——
割開了自己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