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清淚順着莫黎的臉頰流下，進宮之前她飛揚跋扈，燦爛明媚，就算被荀氏取消了婚約，但是她依舊堅信憑借自己可以找到一個更好的歸宿。她可以不結親，她手中的有幾條街的商鋪，做什麼都行。

荀奕已經成為了過去式，她不會再放在心上。

直到某天早年嫁入宮中，已經是貴妃的姐姐召她入宮。那時姐妹二人已經數年未見，再見到她的時候，莫黎暗自吃了一驚。

在她的印象中，姐姐永遠是青春動人，她滿腹經綸，出口成章，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如今坐在主位上的姐姐......充滿了死氣。

她不再研究詩詞歌賦，大家學說，那些随她進宮的名家典籍早就落了灰。莫黎想要借閱，姐姐依舊是不在乎的模樣，語氣淡淡。

“那些啊，你拿去吧，反正也沒什麼用。本來打算讓下人收拾以下，直接扔了。”

莫黎站在她面前，心中第一次感覺到五味雜陳，不是滋味。

她面色蒼白，雙眼空洞無神。

荀明坐在她的床頭，眼中滿是心疼，她輕聲問：“你要看看孩子嗎？”

莫黎木讷地搖頭拒絕，生産已經奪去了她所有的精力，她猛烈咳嗽了一陣，又因咳嗽帶來的疼痛緊皺着眉頭。

陣痛的藥劑已經大量服用下去，可是莫黎依舊疼痛難忍，她雙手拽着帷帳，眼中滿是絕望。

她嗫嚅道：“我會死嗎？”

荀明輕撫着她的額角，柔聲回應：“不會的，你要好好活下去。”

“可是，這樣活着有什麼意思呢？”話剛出口，就被荀明輕輕掩住。

她垂眸，環顧四周。

“這話，隻有我們三人知道，其餘人，不要提及，嫔妃自戕是大罪。人隻要活下去，總歸是有希望的。”

莫黎的手腕纖細，此刻爆出幾條青筋，淩琰知道，她在隐忍着身上的疼痛。

“我姐姐做的事情，我隐約是知道的，并且這次的事情，大概也能猜到。我出身莫氏，逃不了幹系的......”

莫貴妃的所作所為，幾乎是斷送了莫黎在後宮的未來。

她絕望地望向頭頂的帷帳，那裡就像是一座牢籠，将她永遠困在了一方小小的天地。

荀明離開寝殿的時候心情十分低落，淩琰跟在她的身旁，試探着詢問梁帝會如何處置莫氏姐妹。

她搖搖頭。

“帝王心莫測，此前她的所作所為還能睜隻眼閉隻眼，不過，這次如此低劣的手段......”

話頭戛然而止，荀明和淩琰都沉默了下來。

兩個人往回走，碰巧撞見了總管李公公剛從梁帝那邊出來，一臉為難。

“公公為何何事煩心？”淩琰忍不住好奇地問。

隻見李公公手中端着幾個玉蝶，上頭刻着字。

荀明掃了一眼，開口道：“這是皇子姓名的玉蝶吧，想必是陛下已經為新出生的五皇子定了名。”

不夠，她沒有得到肯定的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一聲長長的哀歎。

荀明見狀便請他到自己的帷帳中小坐一會兒。

剛剛的鬧劇已經被收拾幹淨，帷帳中又恢複成了原先幹淨整潔的模樣。

荀明坐在主座，翻動着盤中的玉蝶，都是一些寓意很好的名字。

她問：“這些名字有何不妥嗎？”

李公公回道：“正是因為都好，引得太後那邊的不滿。陛下原打算從中選一個名字就了事，可是太後那邊突然傳了話來，說是莫......莫氏在後宮興風作浪多年，還曾經觊觎東宮。若是就這樣将名字定下了，豈不是縱容了莫氏。”

荀明放下手中的玉蝶，認真道：“畢竟都是陛下的孩子，孩子又沒做錯什麼。再說了，總不能為了懲戒莫氏，而耽誤了皇子的起名吧。”

李公公對着乘茶的侍女道了聲謝，繼續道：“陛下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太後那邊不肯松口啊......”

“那太後的意思是......”

李公公壓低的聲音，小聲道：“太後想把這孩子，送出宮去。給出的原因是，這孩子來路不明......”

聞言，荀明手中的茶杯險些掉落，然後她遣退了所有侍女。

“敬事房每日都有記錄，怎麼可能？”

李公公隻是搖搖頭，不多言語，轉而對一旁的淩琰道：“淩姑姑，可還記得莫嫔娘娘剛入宮那會兒......”

淩琰知道他指的是自己被莫黎捅了一刀的那件事，梁帝事後選擇了息事甯人。一方面是不讓莫氏這個開國功臣太難堪，另一方面那段時日他确實日日寵幸剛入宮的莫黎，淩琰當時不過是荀明宮中的一名教導女官，還不至于因為她得罪了自己的寵妾。

她有聽荀明提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