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闵允其和雲沫如何作想,迎親之日終于還是來了。
大紅的衣袍穿在雲沫身上,衣袍上的每一針每一線都由京城裡的繡娘仔細對比旁的富貴人家喜事後斟酌繡出——既不能比名門貴族的喜服富貴,也不能比普通富貴人家差。
“怪張揚的。”雲沫扯了扯身上的喜服,束手束腳的裝束明顯讓她很不習慣。
“成親都是這樣的。”雲母嗑着瓜子,一雙如同雲沫一般無二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雲沫,“好在你是生在現在,若是從前,為娘可要哭死了。”
可不是嗎?養得上好的女兒家稍一及笄就得尋個夫郎,從此待在旁人家,生死不知。
幸好現在是娆國,不幸的是,不是雲家的娆國。
若是她同女兒隻是普通的富貴人家該多好,這樣無論女兒想要做什麼,她都會鼎力支持。
雲母撚起一顆瓜子,還不待塞入口中,就聽到了來自倒黴女兒的叮囑。
“那您要待闵家子好些,成了親我就上戰場,家裡就您和闵家子兩個人,可不能鬧那些矛盾。”
“去你的。”雲母将瓜子扔到了雲沫的頭頂上,眼皮子向上一翻,“等你給我生個小孫女再說!”
站在雲沫身旁的喜娘手足無措,梳得上好的發髻上平白無故多了顆瓜子,兩位主人又在講話,這讓她伸手取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雲沫眼角餘光瞧到了喜娘的無措,随手将發髻上的瓜子取下,也不管發髻亂了幾絲。
“那我就去迎親了,娘。”
喜袍撩至大腿根,白皙的皮膚和紅色的喜袍映襯,隻會顯得皮膚更加白嫩。
“您抱孫女的事,就以後再說吧。”
雲沫翻身上馬,黑球成了她的座駕,白色的馬兒頭上也頂了一朵大紅花,看起來甚是滑稽。
黑球開始奔跑,擡着轎子穿着喜慶的仆人就在後面追。
“呸。”雲母輕輕啐了一口,指着不見人影的街巷笑罵:“就這細皮嫩肉的樣子,還想着上戰場。”
“小姐有大志向,家主,這是好事。”
小侍輕輕扶着雲母,早已經對母女倆的互動習以為常。
“你是慣會說這種話的,她如今無法無天,多半也離不開你。”雲母整了整衣冠,也沒管小侍後面又說了什麼,直往大堂走。
今日沫兒的成親宴,不隻是沫兒的喜宴,也是她的戰場。
宴席上熱鬧,不時有仆人在報着來人的名單,又送了幾件禮,這些統統是要記入庫房的,小侍們紛紛請賓客入座,又有條不紊地上茶水點心,讓賓客先墊墊肚子,當然,也少不了好酒。
“雲因,好長時間未見了。”
有穿着富貴的女人對着雲母拱手,雲母自是回禮,上前與人交談,“聽聞你又被調去好地方了?”
“哪能。”富貴的女人噓聲一歎,眼神時不時瞟向雲家大門處,“私下我們再談。”
不隻是富貴女人的眼神在看向大門的方向,衆多賓客也都和富貴女人一樣。
她們都在等,當今會不會為雲家女成親送來賞賜,如若送了,雲家又能富貴幾年,如若沒送,那她們對待雲家又會是另一種态度。
雲母自然知曉她們的意思,面上卻不露分毫,依舊熱情地招待賓客。
雲家的熱鬧雲沫不清楚,她隻是策着馬奔向了闵家的方向。
闵家早已準備齊全,就連闵允其也穿着喜袍老早地等待起雲沫的到來。
大紅的蓋頭遮住了闵允其的視線,也遮掩住了他暗淡的目光。
“郎君,你得歡喜些。”小侍替闵允其整理蓋頭,關心的話語自然而然地就從嘴裡說了出來,“男子出嫁從婦,郎君若是表現得不歡喜,若是招了未來家主的厭棄可如何是好?”
小侍說的話,闵允其不是不明白,隻是他又如何歡喜得起來?
“左右我都是被賣出去的,厭不厭棄也隻是物件。”
闵允其自貶的話讓小侍心疼。
他自小陪郎君長大,知道從小闵家家主幾乎對郎君百般寵愛,但不知為何,近年來卻要求郎君處處都要賢惠,現在竟還把郎君賣給了雲家。
雖然雲家說起來是不差,可作為從小和闵允其一起讀書習武的小侍又怎麼會不知道雲家繁華後的落魄。
隻不過是被當今圈養的寵物。
一場沉默,代表了闵允其和小侍之間無言的默契。
小侍勸不了闵允其,闵允其也勸不了自己。
“雲家小姐到了!郎君,還請出來吧!”
門外傳來喜娘的高呼,大紅的蓋頭在闵允其的眼前搖晃,随着腳步地踏出,陽光透過紅色的蓋頭熱烈的和闵允其的心情形成了巨大的差異。
闵允其想起了前幾日馬背上如驕陽似的女子。
如果今日是嫁給那位女子的話,她定不會隻讓他學着旁的男子那樣,安居後宅,相妻教女。
‘這就是闵家子?’
雲沫眼神好奇地打量着穿着華貴喜袍的闵允其,紅蓋頭遮住了闵允其的面貌,闵允其身上的衣着繁複,也将那一身雪白的皮肉掩蓋在其下,不見得分毫。
不用雲沫去指揮,雲家的仆人已經将闵允其扶上了喜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