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打雷了,雨好像永遠下不完。
她好累,好生氣,好莫名其妙,她發誓她一定要讓這個追自己的男人不得好死,居然讓她這麼不優雅,居然敢讓她楊槐變得如此狼狽。
死死咬着下唇,抓着剛剛從包裡掏出來的圓規,這是她有的最鋒利的兇器了,但是這個根本不痛不癢!
手邊有人頭大小的石頭,看着就可以砸死人,非常符合楊槐心意。
但是一想到拿起這塊石頭,下面可能會跑出西瓜蟲之類惡心的生物,楊槐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煩死了!!!
轉過頭,男人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着她,臉上還挂着詭異的笑。
凄厲的慘叫劃破天空。
“楊槐,你這小妮子跑什麼?害怕舅舅是人販子?”
陳金進一巴掌拍到楊槐背上,手上挂的幾串佛珠嘩嘩作響:
“你媽什麼情況?為什麼不回我消息?還有人傳她死了!我這幾天在海市還總感覺有警察跟着我,到底怎麼了?”
楊槐瞪大了眼睛:“舅舅,媽媽已經死了,這不是傳聞。”
“兩天前,她被人殺了。”
”你不知道嗎?兇手還沒抓到。”
“媽媽應該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所以兇手先殺了她,再會殺了其他人。舅舅,你知道兇手是誰嗎?你知道兇手下一個會殺誰嗎?”
“兇手是會先殺了我,還是先殺了你呢?”黑曜石般的眼睛就這樣死死盯着陳金進,像是有魔力,她說得每個字都在陳金進的耳畔久久回響。
從漆黑的瞳孔中,陳金進看到了自己因為過度恐懼而歪斜醜陋的臉,一瞬間他怒不可遏,冷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他臉上冒出來,掐住了楊槐的脖子,手臂的觀音紋身因為用力而扭曲:
“你媽死了?死了?被殺了?楊槐,你在說什麼啊?什麼叫會有人來殺我?你知道了什麼?你媽和你講了什麼! 她是不是......”
之後陳金進講得一切,楊槐都聽不見了。
耳鳴響徹大腦,隐隐約約能聽到悶悶的雷聲,她無力地抓撓着自己脖子上的大手,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在一點點變紅,變熱,肺裡的氧氣在一點點溜走。
好過分啊,她才十四歲,她還沒美麗得人盡皆知,還沒站在社會頂端,還沒享受過人間緻樂。
她就要死了。
好不公平啊,為什麼這樣的事情總是發生在她身上呢?
她明明沒有幹過什麼壞事,她好想再吃一次媽媽煮得蝦,吃爸爸買給弟弟和自己的蛋糕啊,但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從來沒有人能夠理解她的善良,她的苦衷,如今還有個破防的醜陋男人來殺她。
看着那雙掐着自己,肥胖帶紋身長了毛還留着小拇指指甲的手,楊槐胃裡一陣惡心,隻覺得早飯和午飯都要嘔出來了。
如果死之前,還能枕在江滌塵有着柔軟腹肌的懷裡,看着他好看的臉就好了。
淚水充盈了眼眶,世界變成了模糊,她看見了一簇白光亮起。
“不許動!把手松開!”
脖子上的束縛驟然消失,她跌倒在地。
腦中混沌無比,鼻子嗅到了熟悉的香味,她将手伸向香味傳來的方向,落入了溫熱的懷抱,她深深鑽進了他的胸膛裡,用力抱住腰肢,随後再也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再次睜眼,楊槐猛地坐起,摸着自己的脖子渾身顫抖着,差點窒息的恐懼在心頭聚集。
“小心,你手上還有吊針。”
“江滌塵哥哥,是你救了我嗎?”
“嗯,對不起,哥哥沒想到你們今天會提早放學。”
“哥哥。”
她秀眉微蹙,淚眼婆娑地看着江滌塵,朝他伸出了雙手:“抱抱我吧。”
這樣的動作放在六七歲的小孩身上或許合适,放在十四歲的初中生上就有些假裝可愛的嫌疑了,但因為楊槐本就長得和洋娃娃一樣精緻,倒也不顯違和。
江滌塵隻當她是驚魂未定,回抱住了楊槐:“都會過去的。”
“過去了?”
楊槐故作倔強地偏過頭,露出自己纖細的脖頸,她知道此時自己的皮膚上一定有着點點紅痕,看起來脆弱易碎,非常容易引起保護欲。
用手蓋住了自己的眼睛,淚沒流下來,聲音上卻帶上了哭腔:“江滌塵哥哥,什麼時候能過去呢?”
從父母失去呼吸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存活就成為了過去時。
而他們死亡的狀态将持續進行,直到他們被人遺忘。
江滌塵也想不明白要如何過去,因為日日夜夜,每分每秒,十二年過去了,他的悲痛從未離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