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伸手接住撲來的大狗，帶着濕氣的頭發在她脖頸處蹭了蹭，雲來整張臉都埋在她肩膀上，哼哼唧唧地抱着晃悠。

“心情不好？”自從牧尋隐那晚犯病了之後，她現在格外注意幾個管理的情緒，便伸手撫了撫大狗狗的後背，“是西明讓你想起了不好的事情麼？我的錯，下次不讓你去了。”

她光想着祥雲鎮的震懾力，忘了他們本就是一群窮途末路的人。

晃動的大狗停了下來，雲深感覺到自己的腰被更用力地箍着，重新調整了一下措辭，“不是不讓你去，下次我選其他的辦法。不見血的手段多的是，這次是我心急了。”，要是讓他以為自己沒用了，說不定情緒會更差。

她隻是覺得土著們的事情，讓土著們來解決更好，一向不喜歡外行去指導内行。

“大人。”雲來啞着嗓子喊她，留戀地在她脖子側嗅了嗅後把人放開，“沒有，我就是突然想和大人吃飯了。”

這幾天她聽到‘想’這個字已經能平靜地接受了，溫聲笑着把人拉到長桌旁，“好，一會兒就吃飯。”，習慣性地擡手想揉他頭發又強行克制了下去。

以後還是自己多注意點。

卻不想雲來瞬間就變臉了，眉眼耷着，“大人，也開始嫌棄我了麼？我來時洗澡了。”，他抓着雲深的衣角像剛來時那樣輕輕蕩着，“果然我經常不在園裡，大人都不在意我了。”

“也是，我看園裡多了不少的人。巡邏隊裡也有不少長得好看的。”，一滴水珠順着鬓角滾了下來，他哀怨地歎息一聲。“平常還有賀主管他們，陪着你。”

啪！一條毛巾快準狠地蓋在他腦袋上，雲深按着手下的腦袋一頓揉，“你再給我演！”

被拆穿後，雲來低聲地笑着，任由她把自己搓地七扭八扭。

賀一守和李淩進來時就看到兩人笑着鬧的場景。

“西明解決了，大人也能開心點，這幾天總覺得大人心事重重的。”，李淩歪了歪頭，對着雲深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

在原地一哽的賀一守輕飄飄地看了李淩一眼。算了，她懂什麼，滿腦子隻有工作。

西明的管理層撤了出去之後，不僅留下了一群嗷嗷待工作的普通居民，還有一些核心員工。

對于這些能被成為核心員工的人，雲來的形容是：“一群腦子有問題的土疙瘩。”

如此形容反而引起了雲深的好奇，于是第二天專門去西明遺址圍觀了一下。

“我說你傻啊。”佝偻着腰的大爺對着比他還佝偻的中年男人照着腦袋就一巴掌，“在哪裡做活不是做，讓你去樂園前找找機會，你非不去。”

男人在原地沉默了許久後，喏喏地道：“可是西明很好啊，我不理解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大爺氣得直跺腳，“我把你個哈哇意，西明哪裡好了？上工時不讓離開，完不成任務還要進淨水車間。”

“對，你是能完成任務，不用進。可這些年淨水車間裡死了多少人，你難道不清楚？”

中年男人疑惑地擡頭，吐出四個讓李淩直皺眉的字。

“他們活該。”

大爺更是直接上拳頭，把男人錘得往前踉跄了好幾步，“你是無父無母，什麼都不在意。但村子在你小的時候從未虧待過你，是村裡人把你養大，你才有的活做。”

“現在卻說這樣的話。”大爺揉了揉早就習慣了幹涉的眼睛，抖着手指着中年男人，“你還是人麼？啊！”

誰家生活不難啊，可孩子就是希望，哪怕父母中隻有一方走了，村裡也會努力接濟。

今天你省下一點菌包，明天他留下一口水。這也是為什麼，西明周圍的村子反而沒有趙家村人有錢的緣故。

就是這樣才把這些孩子養大，聽到這樣的話，他能不寒心麼？可面對這樣的指責，中年男人無動于衷。

“西明一直有給我發工資。隻要好好幹活，就能活下去。”，他沒做錯什麼，十五歲就去地洞做工，一做就是二十年，西明的地洞對他來說才是家。

老爺子長歎一聲，兀自搖頭低聲不知道是說給誰聽，“活着，也要沒病才能活。樂園有原生水，那才是真的未來。”，他最後看了中年男人一眼，畢竟是村裡養活大的孩子，看着他從一個小不點長到這麼大，對大家來說和自家孩子沒有區别。

隻是可惜了，在封閉的地洞裡生活太久，又沒有人教他是非，竟然會覺得西明是家。

佝偻的人形緩步離開西明領地，一點點朝着樂園方向挪去。

雲深和李淩從牆根出來，透過被暴力扭曲的大門，能看到空地上站着的幾十個人。

“他們都是這樣的麼？”，雲深問時，說不清心裡是感慨多一些，還是恐懼和憤恨多一些。

西明吃人的地方，遠不止淨水車間，還有思想上的束縛。把人徹底奴化才是西明能在這裡經營這麼久的根本。

不過，它運氣不好，開在了自己旁邊。

跟在後面的土塊撓了撓頭，他就是從西明跑出來的，對于這樣的情況早就見怪不怪了，“李西西對于員工的控制欲很強，能夠天天有活做的都是這樣的人。”，他指了指站着好似在等什麼人發号施令的人群，“其他人都隻能在缺人的時候來搶活。”

李淩蹙着眉問，“大人，這些人要麼？”

确實是個棘手的問題，如果不要，可能會讓周圍的村子人心浮動，但真要的話，她打心眼裡的有些嫌棄。

像中年男人這樣完全不把村子裡的人放在心裡的人，放手裡都覺得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