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五點,屋外是春季的濕雨綿綿,不散的陣雷。
衛間内,林涸歡正用清水洗着臉,直到冰冷的水使昏昏沉沉的意識清醒,才終于醒過神來,看着鏡中臉色蒼白的自己,抿了抿唇。
夢裡的景象還曆曆在目,昏暗的地下室内潮濕發黴的腥臭味依舊萦繞在鼻間。
林涸歡有些出神,她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那段日子了。
即便現在漸漸緩過勁來,心髒仍然會因為那場舊時噩夢而恐懼、悸動。
水聲停了,她走出衛間,習慣性的先拿起手機看下消息,眼眸卻在看見什麼時狠狠一縮。
指尖顫抖的點開陳姐和栀子她們發來的鍊接和語音。
陳姐:[速回信息]
栀子:“朝辭瘋了嗎?她說的是真的嗎?她說你當初……”
聲音在屏幕上的文字顯現出來後就好像從耳旁消失了,看着連接在一起的字眼,林涸歡呼吸一窒,身上的每根筋在同一時刻開始發痛,随後便是席卷而來的徹骨寒意。
[朝辭說的不會是真的吧?所以她和渡厄真的是大學同學,并且渡厄還差點被拐進山裡頭去過?]
[重點難道不是和她一起去旅遊的另外一位室友直接再也沒回來過,這是不是說明兩個人是一起被……然後隻有渡厄一個人回來了]
[細思極恐啊,難怪朝辭之前說渡厄絕對寫不出危牆這個故事]
[我感覺好惡心啊,現在好多爆料說是那位室友幫了她,她才活下來的,那她現在寫這個故事不會是吸血吧]
[朝辭曝大學宿舍合照了,我靠,真的和簡心潔長得很像,我都懷疑是不是親生姐妹了]
一行一行的字眼,沖擊着人的神經,喚醒着夢魇般的過去。
林涸歡僵硬地打開江覓發的幾條微博,看着她将自己曾經信任她所講的一部分真相就這麼加工後公之于衆。
忽然的,由心底生出一股荒唐感。
她曾經的錯信,帶來的錯誤持續到了今天。
沉寂許久,她翻出一個未帶名的電話号碼。
電話接通的很快,幾乎是在撥通後就被那頭的人接起。
兩個人一開始都沒有說話,最後,是林涸歡先開的口,嗓音是她極力壓制都難掩的顫抖:
“江覓,你過分了。”
電話那頭安靜數秒,耳旁傳來江覓笑的很輕的聲音:“說什麼呢?比起你做的那些,我算什麼?”
“張小花難道不是因為你才出事的?我隻不過把事情真相推給觀衆們看而已。”
林涸歡有些無力的躺下,看着天花闆上暈黃的燈,反問回去:“你怎麼确定,我當初和你說的那些就是全部的真相?”
“還是你以為,我不會知道你簽上的那本書是我的廢稿。”
把話說到這裡,她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線,不再給那頭的人說話的機會,幹脆将電話挂斷。
躺着躺着,身體上的困意漸漸湧上,意識卻依舊清明,就像是清醒的牢籠。
即便是閉上眼,也堅持不懈地逼迫着她的眼前不斷循環播放當初從三目山被救出的場景,逼迫着她去想,這些事情在幾個小時後被身邊人看到會是什麼場景。
就這麼躺到天明,躺到也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還是沒睡着。
再睜開眼時,眼前仿若又變了個模樣,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清。
不,是看得清的。
她看見了,夜裡從小窗透進來的唯一的光束,還有身上由于白日被冰涼的井水浸透,即便是夏夜也無法忍受的冷意。
她又回去了嗎?三目山。
沒逃出去嗎?又被抓回來了啊...
“滴答——”
“吱呀——”
地下室牆面漏水的聲響在黑夜中有規律地響起,而後是上了不知道多少把鎖的鐵門被人從外頭推開時,由于經年生鏽發出的刺耳難聽的動靜。
黑壓壓的視線内,林涸歡下意識地擡頭看向走進來的人。
透過小窗照進來的光束下,女孩紮着的馬尾松松垮垮,小花圖案的衣服也是,單薄、老舊,看起來像是白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曆時太久的緣故,被洗的泛黃,讓人辨不出原本的模樣。
林涸歡無神地看着她,沒有接過她遞來的食物。
“阿媽說你一天沒吃飯了,這是我...我偷偷從廚房給你帶來的。”張小花聲音很脆很輕,那張臉非常模糊,模糊的隻能依稀辨出她沒有與她對視。
是夢啊...
她下意識地以為會是如同那日一樣拒絕的話,出口的話卻又變成了另外一句:“放下吧。”
聲音很輕輕,輕到如果不是安靜下聽,隻怕她自己都聽不清一個字。
夢境的轉場在下一瞬來到了又一個姑娘的婚禮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