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人的目光淩厲,但是語氣卻罕見的溫和。
他自然的擡起左手,用右手的手指轉了轉食指上的銀色戒指。
那個戒指比市面上普通的戒指寬的多,款式更像是古時候掌櫃喜歡戴的扳指。
隻是上面有許多作用不明的橫向溝壑。
邢北行看着紀凜,後者卻一點也不慌,反而笑道:“我隻是很好奇紀南亭的東西怎麼落在你手上了?”
女孩子臉色沉靜,和剛才那副脆弱模樣截然不同。
賀琳琳和方大為有些意外,但是也沒太往心裡去。
畢竟“虛境”訓練出來的M7級的人。
“你忘記了嗎?”邢北行輕撩了一下眼皮,反問道。
紀凜搖搖頭。
邢北行還想再試探什麼,方大為熱情的打斷道:“哎呀,何一師姐比我們進來的早,能記得自己叫什麼都不錯了。”
他說着指了指邢北行的戒指接着道:“這個戒指相傳是紀南亭的寶物,就是那個幾百年前造夢師魁首——後來他被他夫人燒死後,東派的祖師爺去給他收屍,戒指就到了東派手裡。再後來東派祖師爺被那個妖女殺了,戒指就被東派祖師爺的弟弟撿走了,也就是西派那位。”
六百年前造夢師有四大門派,世人以地理位置為他們命名為東南西北,而四派的祖師皆是宗師級别的年輕公子。
四派各有分工,各司其職,共同維護天下安甯。
其中南派的祖師紀南亭為其中魁首。
紀凜看着方大為眉飛色舞的講述着曾經的過往,心裡有些難受。
其實那枚戒指是她的,紀凜心道。
但是她面上卻問道:“他也是西派的?”
他是指邢北行。
“老大哪派都不是。”方大為道:“他就是個被戒指選中的局外人。”
造夢師一脈收徒主要看天賦,若沒有根基學了也沒用,不然連夢都入不了。
但是邢北行是個例外,他自己沒法入夢,卻可以借助戒指的力量到夢中來。
這枚戒指在西派流傳了百年,卻無人能驅使,直到邢北行的出現。
紀凜聽完後微微挑了一下眉,心說她的小戒指什麼時候還認主了?
不過看樣子,這幫人都不知道戒指真正的用途是什麼。
紀凜稍微安心了些。
“不過我好像忘了我們門派的曆史了哎,”賀琳琳忽然有些沮喪道,“昨天北行哥還跟我們說要殺什麼‘南亭夫人’,我突然忘了這個南亭夫人是幹什麼的啊?為什麼殺她啊?”
才說完戒指故事的方大為被她問得也是一愣。
他也記不清了。
二人看向了邢北行,邢北行的目光卻一直落在了紀凜的身上。
他就保持着凝視紀凜的姿勢,将烤好的兔子從火架上取下,用刀開始切割起來。
可能是因為戒指加持的緣故,邢北行遺忘的速度比他們要慢一些,所以他一有機會就反複給他們提醒過往。
可是盡管如此,他們還是抵擋不住夢境的影響。
邢北行将烤好的一隻兔腿遞給了賀琳琳,後者開開心心的吃了起來;而另一隻,他遞給了紀凜。
紀凜眨巴了幾下眼睛,有些疑惑道:“給我的?”
她一直以為邢北行對她顧慮頗多,怎麼會把肉多的兔腿給她呢?
“你是女孩子,”邢北行冷冰冰的解釋道,“這是基本禮貌。”
邢北行雖然直,但是對女生一向比較客氣。
可惜這份紳士并不适用于所有人。
“你是個姑娘,又不用出去建功立業,對外說是我做的不行嗎?”紀南亭輕蔑的笑聲回蕩在了耳側:“你的不就是我的?丈夫名揚天下你作為妻子也受益啊!”
你是個姑娘。
你是女孩子。
紀凜看着邢北行的臉,強行按壓住心頭的怒意,故作順從的接受了他的好意。
邢北行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異常,給方大為也分了一塊肉,這才徐徐道:“南亭夫人是曆史上的罪人。”
紀凜沉默的吃着兔子肉,聽着他說着。
“六百年前祝由術興起,沒人知道根源,隻是有野史說是國師思無念在入仕前被仇家追殺,路上掉落了半卷上古秘術,被黔城莫家兄弟撿到,成立了東派和西派,莫家兄弟也就是後世說的東西兩派的祖師爺。”
“思無念手上半卷不知怎麼的落到了紀南亭手上,也就是世人說的南亭公子。”
“他們三人和早已存在于世的隐世閣閣主共稱為‘祝由四子’——祝由術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造夢。”
隐世閣閣主就是北派的祖師,因為無人知其姓名所以世人稱之為“北閣”。
邢北行說到此處,留意了一下紀凜的表情,可是後者還是那副平靜的模樣。
他又給賀琳琳分了隻兔腿,繼續道:
“當時正值亂世,民不聊生,在四方大會上年僅十六歲的紀南亭提議共修極樂城,庇護天下人。這個極樂城其實就是夢境,最好的夢境,可以讓世人避開悲慘的亂世。”
“四方大會後祝由四子一拍即合,帶領各自弟子共同修繕,造福了很多百姓。”
邢北行才說到這裡,賀琳琳忽然感慨的道:“紀南亭這個人聽起來好好哦,他一定是個大善人哎……不過這和南亭夫人有什麼關系啊?”
“還沒說完。”邢北行見她吃完了兔腿,又給她分了一塊肉道,“當時極樂城才修建了一半,南亭卻遭到仇家暗殺,生死不明。據說南派的大弟子尋找了師父整整十五天才找到人。”
他說着頓了一下:“……确切的說,還有一個女人。”
相傳當時紀南亭全身的骨頭經脈盡斷,若不是東派的祖師曾給過神藥,紀南亭怕是挺不過來的。
而和他一起被找到的那個女人卻沒有受太多的傷。
當時的弟子追問,紀南亭說那是他失散的發妻。
“南亭公子好深情啊。”賀琳琳感慨道。
紀凜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是很深情,隻是那個女人不是善類。”邢北行又給衆人分了一輪肉:“有野史說南亭夫人和南亭基本長着一張臉。”
賀琳琳:???
方大為:“這是妖怪吧這麼離譜?”
紀凜咀嚼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确實也有人這麼說,但後世也有推測說他們倆可能有些血緣關系,比如兄妹之類的,這在古代還是常見。”邢北行道,“但是相信她是妖怪的更多。”
“為什麼呀?”賀琳琳有些不解。
“因為南亭帶着夫人回來後,整個人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賀琳琳和方大為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隻有紀凜沉默的垂下了眼眸。
“南亭突然說要毀了極樂城,當時另外三位公子不同意,他便不顧天下人阻攔,開始毀掉自己曾經修建的城市。可當時很多人為了避禍入城□□已經被賊寇殺死,極樂城毀了靈魂便沒有了歸屬,這和殺人幾乎無異了。”
“世人都在傳是南亭夫人用妖術操縱南亭殺人,所以另外三派便一起去南派想讨個說法,可是卻看見南派起了大火——南亭夫人用一把火燒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南派所有人。”
趙琳琳吓得“啊”了一聲。
“在衆人搜捕南亭夫人時,那個女人不知什麼緣由又去了東派,用匕首刺殺了東派祖師。最後各派圍剿南亭夫人時,她又不知道使用了什麼妖術,臨場策反了北派,最後害得北閣上下為她陪葬。”
“甚至現在還留下夢塚禍害世人……”邢北行說着擡眼對視了紀凜的視線。
他看着紀凜左眼下的梵文印記,挑釁似的反問道:
“你說這樣的女人,該不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