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
有病。
随便什麼。
可他什麼話都沒說,擦肩而過時,甚至沒有看她一眼,仿佛與她素昧平生。
很快,照水和阿喜開門出來,他們今天仿佛有了共同的默契,既沒有争吵也沒有吵鬧。
幫着崔蘿将竈房内的水桶裝滿,又将各自的房間打掃幹淨,沒多久崔蘿便張羅着大家吃飯。
為了不耽誤他們的時間,崔蘿特意早起做了一大桌菜,說是給他們踐行。
崔蘿不是什麼扭捏的人,她開了一壺酒,一人面前放了個杯子,挨個喝了一杯。
到了施允這裡,她也沒有猶豫,幹脆道:“施公子,一路順遂。”
“有些讓你不開心的事,這杯酒,就當我賠罪了。”
說完,仰頭将酒一飲而盡,眼眸微亮,爽朗大氣,盯着施允的目光裡再無往日的羞怯。
施允今天的表情格外冷淡,也顯得格外不近人情。
迎着衆人的視線,他的唇抿成一條直線,手指捏着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唇畔染上些潤澤的水色,他垂眸看着空杯,神色淡淡,始終不言不語。
孟竹照例替他夾菜,碗裡的菜漸漸變涼,冷成塊,結成團,變成了倒在桶裡的垃圾。
臨走時,崔蘿給他們每個人都塞了一樣東西。
一個精巧秀緻的荷包。
唯有遞給施允時,他偏開了視線,沒有收下。
孟竹很肯定,這種荷包一開始就隻是繡給施允一個人的,但又不知道何時,崔蘿背着她,給他們每一個人都繡了同樣精緻的荷包。
那一個個點着燈的夜,姑娘靈巧的雙手,眼前溫柔的影子,荷包上似乎還殘留着些許柔軟的溫度。
像是短暫彙聚的河流,在分岔口又流向不同的方向。
離開村子很久以後,阿喜才回頭望了一眼。
照水看着不遠處高高的山巒,不知道在想什麼。
唯有施允,他始終不發一言,安靜得像是空氣,但他的存在感又太過強烈,以至于一行人的氣氛也不可避免地沉悶起來。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之時,他們才行至一處遍布荊棘的叢林,照水忽然開口:“到了。”
他咬破手指,手慢慢伸向前方,血液如同一滴擴散開來的血霧,滿是荊棘的叢林忽然漸漸散開,形成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
他們順着小路一路前行,一邊走,荊棘叢一邊向中間閉攏,直到他們完全踏入麗山的地界,身後的那條路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圓月高懸,清風拂面。
歡聲笑語,星火人家,這裡和凡間一般無二,處處洋溢着祥和安甯的氣氛。
“回來了……”
一聲低喚将孟竹的思緒拉回,面前是一位拄着拐杖,滿臉風霜的老者,雖然已經垂垂老矣,但背脊仍然很直,依稀看得出年輕時幾分超凡脫俗的氣質。
“爺爺。”照水輕喊了一聲。
老人将目光投向他身後,笑了笑:“不錯啊,還帶了朋友回來。”
“他們沒有惡意,爺爺……”照水拉住老人的手,看了看身後,又将視線望向老人。
老人拍了拍照水的手背以示安撫,“無妨……回來就好。”
“諸位,我乃魅妖一族的族長,各位旅途勞頓,請先随我安置吧。”周圍有好奇的族人駐足觀望,又被老族長笑着勸走了。
“族長,能否借一步說話?”一天沒說話的施允忽然開口道。
老族長呵呵摸了一把胡須,讓照水帶着其餘的人先安置下來,對着施允道:“請随我來。”
等到孟竹幾人徹底消失在了視野中,施允跟着老族長來到了一處僻靜的竹塢。
夜風輕拂,竹葉撲簌,幾盞燈火點映在安靜的園中。
走到屋内時,老族長忽然躬身朝着施允行了一禮,“久聞玉都少主大名,不知您來此所為何事?”
施允挑眉:“你倒是個有眼色的,這麼輕易放我們進來,不怕我掀了你這麗山?”
“仙君說笑了。”老族長直起身,笑道:“您若是想要這小小麗山,又有誰攔得住?更不用說,照水此次能安全回來,就已經是仙君對魅妖一族的照拂了。”
“你倒是慣會溜須拍馬。”
老族長泡了壺茶,将其中一杯放在施允面前,道:“無論仙君所為何事,我族定會竭盡全力相助。”
施允隻看了一眼,“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靜了片刻,才道:“我此次前來,是想請族長為我解開身上的攝魂咒。”
“攝魂咒?”老族長面色詫異。
将事情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老族長的聽着,面色越來越奇怪。
“容老朽再确認一遍。”老族長猶豫道,“您是說攝魂珠當日便被捏碎了?”
“沒錯。”
“所以距離中攝魂咒那日已經多久了?”
“三月有餘。”
老族長皺眉思索半天,又用法術細細探查,幾次之後,眉頭越擰越緊。
“如此難解?”
“……倒不是。”老族長忽然深吸一口氣。
“我并沒有在仙君體内探查到攝魂咒的氣息。”
施允一頓。
“或者說,因為失去了攝魂珠,咒術雖不可解,但有一種情況是例外的。”
“……什麼?”
老族長道:“修為深厚,能将咒術完全壓制之人,攝魂咒存于體内,最多三日,便會自行消散。”
哐啷——
桌上的茶杯滾落在地上,散了一地的碎瓷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