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允這種心思難測的人指不定把自己砍成多少塊呢……
心思難測的施允此刻也轉過臉來,一隻手抹掉眼角滑落的淚水,面無表情地吸了吸鼻子。
下一秒,一隻鼓鼓囊囊的錢袋子從窗台邊抛了過來,阿喜下意識地伸手接住,有些茫然地望着軟榻上又把臉轉過去的人。
“主……主人,這是何意?”
軒窗半支着,施允望着街道上每一個走過的人,每一個人,都穿得比孟竹要好,他基本上看不到身上落滿補丁的人。
那個村婦也不知道是從哪個窮鄉僻壤裡面跑出來的……
又窮又兇……他還沒見過哪個女人徒手打爆棺材蓋的,跟頭野牛似的。
第一次見面,身上又髒又臭,一雙冷眼上下打量着他,實在算不得什麼好印象。
想着,淚水從眼角滑落得更多了,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胸口那一股莫名而來的悲傷和心痛,但還是強作鎮定道:“你去城裡的成衣鋪子和首飾鋪子,買一些首飾和衣裙回來。”
頓了頓,又添了一句:“要最好的。”
聽着這話,阿喜臉上頓時浮現了一種奇怪地笑容:“主人這是在讨孟姑娘歡心嗎?”
施允的背影一僵,聲音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你在放什麼狗屁!”
說罷,他用錦帕将臉上的淚痕一擦,轉過臉來看着阿喜,嫌棄道:“我隻是讨厭身邊有人穿得比乞丐還不如,站在本公子身邊有失我的顔面,還有你,你也去買一身,看看你穿的什麼破布爛衣。”
阿喜恍然大悟,點頭如小雞啄米:“哦……哦……原來如此,還是主人想得周到。”
不過他捧着手中的錢袋,又開始犯愁,“主人,這……孟姑娘的身量尺寸我們都不知道,這不合身的東西,我總不能瞎買吧。”
他現在覺得,施允是真的一點不懂女人的心思,送禮要投其所好的道理都不懂,還得是他阿喜,風月場上的老手,色鬼中的第一流。
“那你就直接帶她去鋪子裡量。”施允有些不耐煩了,“總之,不要說是我讓你帶她去的。”
阿喜苦着臉:“您也知道孟姑娘根本不信任我,您讓我跟她單獨出去,她能願意嗎?”
想了想一路上孟竹的表現,雖然臉上始終看不出什麼,但是阿喜靠近的時候,她總會下意識地拉開一段距離。
施允有些煩躁地伸手在眉心按了按,“你先出去吧。”
阿喜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應該為他的主人做點什麼,于是他邁出門外的一隻腳又收了回來。
眼珠子一轉,冒出了點想法,對着施允道:“主人,我有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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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竹在房間裡躺着,一動不動。
翻了個身,手摸着軟榻上的布料,光滑細膩,觸手生溫,一看就是極好的料子。
房間裡沒有潮濕的水汽,沒有蟑螂和鼠婦,也沒有一腳的濕泥。
光滑整潔的地闆,精緻的雕花镂空窗閣旁設了可供兩人座的軟榻和案幾,推開窗就能看到街上繁華的街景,沐浴的地方用一扇屏風隔開,四周垂挂着輕薄的青色紗幔,偶爾有風吹進來,便會輕輕飄動,宛如一片青色的浪。
整個房間内都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氣,聞不到一絲潮濕和發黴的味道。
孟竹坐起身,把手放在臉上用力地搓了搓,直到臉上變得通紅,然後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終于确定自己已經走出了那個山村。
說起來,她還得感謝施允,他雖然脾氣臭了點,人傲慢了點,看人的眼神招人生氣了點,說話難聽了點,除了一張臉長得足夠風騷,沒有任何地方招人喜歡以外。
也算是個挺好的人。
畢竟,他能帶她去仙洲,還有錢。
這不,她帶來的幹糧都不用吃了,施允不和他們一道吃飯,但是大手一揮,包攬了她和阿喜兩人的食宿費用。
瞧着眼前的三菜一湯,還有精緻的小點心,孟竹覺得,自己還是要對施允好一點。
看在銀子的份上。
吃飽喝足以後,都不用自己燒水,就有人擡上了撒着花瓣的熱氣騰騰的浴桶。
孟竹泡在熱水裡,第一個想法是:有錢人真是不管在哪裡都過得好,他們的快樂她根本想象不到。
穿着松軟的寝衣,孟竹吹了燈,整個人埋在柔軟舒适的被窩裡,很快就睡着了。
等到夜徹底深了以後,黑暗中傳來一道極輕的聲音。
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