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保镖确認他們已經回到各自的房間,敲了敲祝南山的房門。
祝南山連外套都沒脫,拎着行李出來,以防遇見節目組的人,和保镖從消防樓梯跑下十幾層樓,從酒店應急通道後門溜出,坐上自己一早安排的車。
越明燭明修棧道,他就暗度陳倉。
早在知道住哪個酒店時,祝南山就讓人找來了酒店的構造圖,規劃好路線,安排了車接應,飛機票都定好了,連保镖都是姚家一直跟着自己的那個,越明燭以為他住下了,他就偷跑回去,行李箱裡根本就沒東西。
我偏要看看你在搞什麼鬼!
而越明燭,在收到祝南山的照片後,喊上章凡去了姚家的療養院。
他沒想幹别的,他就是約了個rTMS。
rTMS,重複經顱磁刺激,用磁場刺激大腦,據說比藥物治療更有效。
越明燭最近有些急了,吃的那些藥隻能讓他情緒穩定,甚至情緒穩定也隻是表面上的,内心比以往更焦慮。
說真的,越明燭覺得自己應該焦慮,正常人都應該焦慮,幻覺還是會發生,婚禮近在咫尺,可家長還沒正式見過,還要和親人鬥智鬥勇,他表現得不焦慮,甚至沒讓祝南山看出來,僅僅是因為藥物作用壓制住了他而已。
一開始他還總想着,先把自己治好,不能讓祝南山和一個不健康的人一起生活,現在都快結婚了,他還是個廢人。
越明燭好像被魇住了,鬼壓床的感覺,感覺有人拿了張塑料布蓋在他臉上,手拽着兩邊死命往下壓,他的臉皮都跟着往下扯,疼得慌。
他的眼皮掙動了很久,終于有一隻眼睛得以睜開條縫,那股被壓住的感覺驟然消失了,但他眼冒金星,又閉上眼,星星變小了,但還是有,再睜開眼,星星又變大了,還對着他笑。
越明燭的視線逐漸清晰,才發現之前睜眼看見的星星不是自己冒出來的,是天花闆上的,好多個金黃色的卡通星星,畫着笑臉,背着小翅膀,懷裡抱顆小紅心,圍着一個大大的月牙。
這醫院的房頂,還挺童趣。
“因為這是姚遙小時候住的病房。”祝南山在他邊上說。
“哦。”越明燭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不小心把心裡的吐槽說出來了,他試圖轉頭,頭暈,沒成功,又轉回來了,“你也在啊。”
祝南山沒有回應他。
他想,祝南山現在不可能出現在這,一定是他又出現幻覺了,“這治療好像也沒啥用啊。”越明燭喃喃自語。
他聽見祝南山深吸了一口氣。
祝南山從床邊的椅子上站起來,轉身,背靠着病床,坐到了地闆上。
想哭,要憋不住了,不想讓越明燭看見,也看不下去越明燭現在的樣子了。
“你怎麼找來的?别坐地上,涼。”越明燭想幻覺就幻覺吧,起碼幻覺是祝南山,但又想起自己曾把雕像認成媽媽,把料酒認成醋,這次别是把别人認成祝南山了吧?
“你……是祝南山吧?”
祝南山吭叽一聲,臉埋進膝蓋,眼淚不受控制的湧出。
“我到酒店,吭……就往機場跑,下了飛機,吸溜,姚遙就打電話,說他在療養院看見你了,他說,吭……他來例行檢查,看見人推着你往住院部走。”
祝南山說的斷斷續續,他一路趕過來,越明燭已經被姚遙安排進自己以前住的房間了,他回來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躺在病床上昏睡的越明燭。
“你怎麼敢……你趕我走,就是為了……你怎麼可以?還把表給摘了,你猜定位的意義是啥?我把表給你的意義是啥?”
這下越明燭确信了,身邊的人是祝南山,而且不是幻覺。
“要是姚遙今天沒來呢?要是他沒碰見你呢?我上哪去找你?我去公司找你,去哪都找不到,你自己一個人在醫院!你還不告訴我,你還等我到酒店睡着了才來醫院,你想等我睡醒了你也醒了,回家還能跟我聊天是嗎?過幾天我回來了,你也出院了,一輩子不告訴我是嗎?下次治療呢?又想把我扔哪去?”
越明燭說不出話來,胸腔裡泛起的酸楚上湧堵着嗓子眼生疼,舌頭也是麻的,就像中毒了似的,就算能說他也無法反駁,他動了動手指,想碰碰祝南山,但碰不到,副作用讓他的四肢不聽使喚,手擡不起來,他想哪怕碰一下祝南山的頭發也好,但碰不到。
聽着祝南山的哭訴,他又急了,全身力氣不知道聚集到了軀體的哪個部位,他在病床上彈起,将自己扔了半圈,發出咣當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