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鏡對面的下屬跪得太快,認錯态度又過于良好,讓阿瑞斯想挑刺都找不到機會,本來要出口的斥責也硬生生地堵回了喉嚨裡面。
于是魔王的心情更不好了。
修長的手指煩躁地一下下敲打在鏡子的邊緣,阿瑞斯抿住唇,氣壓有些低:“你們在從深淵挑選合适的魔的時候,沒有考慮過他的領域到底有沒有問題嗎?”
撒爾的領域根本就不能正常展開,阿瑞斯第一次嘗試進入他的領域時就發現了這個問題,裡面空蕩蕩的一片,不僅起不到壓制魔力的作用,甚至還随時有崩塌的風險。
以阿瑞斯這樣的魔力龐大程度,在進入的一瞬間就會将它撐破。
但撒爾好不容易才從深淵中出來,請神容易送神難,恐怕是沒有那麼容易将這隻狡猾的前前前任魔王送回去。
這些下屬,是真的不遠萬裡地給阿瑞斯送了個祖宗過來。
弗爾伊德臉色不太好看,愧疚地緩慢搖頭:“是我的疏忽,給您帶來了那麼大的麻煩。”
阿瑞斯沒有像之前幾次交流那樣好說話,紫色的眸子注視着鏡子裡的下屬:“的确是很大的麻煩,弗爾伊德。”
這一次的魔力消耗計劃,從表面上看,似乎是弗爾伊德等魔背着阿瑞斯擅自決定的,但事實上,如果沒有魔王的默許,他們不可能真的敢将那群深淵中的老家夥們喚醒,還挨個帶到了人界來。
畢竟隻要阿瑞斯願意,他甚至可以直接穿過人界的介質,以分身駕臨到魔界來,這些明面上風光強大的高等級魔族,就算是聯起手來也不能在魔王手上撐過五分鐘。
什麼深淵,什麼不靠譜的計劃,全部都會被壓制在魔王的怒火和實力之下。
撒爾能夠成功來到人界,甚至弗爾伊德和莉莉安能有機會對着阿瑞斯說出“魔力消耗”這個提議,歸根結底都是阿瑞斯的縱容和默許。
是來自魔王陛下的信任。
聽到這句話後,紅發魔族的臉色更加難看蒼白了,甚至有一種快要暈厥過去的感覺。
阿瑞斯看了他幾秒,煩惱地捂住了額頭,歎了口氣後說:“算了,撒爾已經來了,還是想想怎麼補救吧……”
弗爾伊德緊緊抿着唇,手指一顫,猛地從腰間掏出一把鋒利的短刀來:“您說得對,請允許我用生命來減輕我的罪惡。”
阿瑞斯:“?”
自己明明就不是這個意思啊!
魔王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手底下的下屬們一個比一個的不靠譜還扭曲變态,眼看着弗爾伊德真的要給自己胸口來上一刀,連忙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下水鏡。
手指尖和光滑鏡面相接觸的瞬間,強大洶湧的魔力瞬間彙聚在接觸點傷,以極快的速度穿透鏡面,仿佛一道迅疾的紫色雷電一樣從魔界的上空降落,精準地擊中了弗爾伊德手上的短刀。
堅硬鋒利的武器頃刻間化為灰燼,巨大的沖擊力使得半跪着的紅發魔族握住短刃的手臂甚至整個身體都被彈開,狼狽地重重摔落在荒地上。
魔王對于魔力的把控能力已經算是頂尖水準了,但因為這股力量實在太過龐大,又是從人界直直穿梭過來的,銳利的氣流不可避免地在弗爾伊德的臉上留下了一道浸出血來的劃痕。
紅色長發的魔族右臂顫動着,顯然已經是暫時無法擡起了。
但他的狀态卻十分亢奮,俊朗的臉上帶着滿滿的崇敬,他深深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我的王,感謝您的饋贈。”
阿瑞斯:“……”
真的有病。
本來所有下屬中,弗爾伊德勉強稱得上一句靠譜,但是最近幾年來,他的精神狀态也越來越令魔擔憂了。
但好歹被揍了一頓又莫名其妙興奮了一陣後,在阿瑞斯平靜冷淡的注視下,弗爾伊德終于慢慢地恢複了正常交流的能力。
“撒爾大人的領域的确有問題,”他艱難地爬起來,頂着魔王陛下不太高興的視線,輕聲答複:“但他目前是唯一一個能夠從深淵裡出來的魔。”
深淵進去容易出來難,特别是對于作為“失敗者”被迫進入的曆任魔王們,這些老家夥統共也就集體出來過一次——在阿瑞斯走出深淵,挑戰現任老魔王的時候。
然後一天不到,為非作歹的計劃才剛開始,就被阿瑞斯挨個踹回了深淵。
所以對于他們來說,如果能有出深淵的機會,估計沒有一場腥風血雨的争奪,不會那麼簡單地決出人選。
但撒爾怎麼看都不像是才打過架的樣子,阿瑞斯是不相信那些狡猾的“魔王”真的會那麼大方善良地讓出第一個名額。
除非他們的的确确是沒有離開的辦法。
阿瑞斯倒是沒有懷疑下屬是在撒謊,但他這幾天魔力紊亂的迹象越來越明顯,與魔界溝通的工具時好時壞,家裡還有個整天看熱鬧添麻煩的撒爾,實在是令魔煩躁。
“所以呢,”不知道為什麼,阿瑞斯看着面前的水鏡,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不自覺地就加快了語速:“你接着說。”
“但是撒爾大人說,來到人界後,他自會有恢複領域的方法,所以……”
魔王陛下氣血上湧,甚至臉都被氣得發起了燙,他微微睜大了眼睛:“所以你們就相信他的鬼話了?”
沉默。
弗爾依德垂着腦袋,又咬着牙用左手重新掏出一把短刀:“陛下,請允許我用生命……”
阿瑞斯:“……那你滾遠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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