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司厭合意。
他要回研究所,問好兄弟一個理所然。果斷點頭,“走。”
離開行政公署,迎面刮起一陣寒風。
兩人徑直上車。
天空灰蒙蒙的,烏雲擁擠成堆,不多時,周遭響起細碎的碰撞聲。
下冰雹了。
細碎的冰塊從空中落下,輕盈地在懸浮車周身跳躍。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交流。司厭躺在後座假寐。
懸浮車平穩行駛,終于到達目的地。
大門口的警衛看清駕駛座的人,打開道閘放行。
初代疫苗研發成功後,顔林給研究員們放了一天假。
本以為入口正對面的招待大廳會空蕩無人,沒想到,幾乎整個研究所的人員都聚在這,裡三層外三層,圍堵得水洩不通。
陸政庭和司厭兩個人的身高都直逼一米九,盡管隔着幾米距離,也看清了人群包圍之中的對象。
是喻青,還有一位警員。
看熱鬧的人群中不斷響起喝彩,更有幾人組起了賭局。
實在荒唐。
陸政庭蹙起眉,正要出聲呵止。
卻見顔林拿着保溫杯,從人群外圍擠了進去。
陸政庭的眉頭松動一瞬,準備等顔林叫停這場鬧劇後,帶走喻青。
沒想到顔林十分熟練地走到最适宜的觀賞位置,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坐在人給他空出的位置上,不緊不慢擰開保溫杯,吹了口熱騰騰的白霧,俨然一副知情、但放任不管的作态。
人群之中。
喻青從地上爬起,反手拽住大山的衣領,将他狠狠摔到地上,另一隻手擡起,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地砸下。
這一拳力度大,大山嘴邊瞬間見了血。
周遭發出一陣唏噓聲。
眼瞧着大山要反擊,陸政庭将手上的文件丢給身旁的司厭。
繃起臉,撞開興奮激動的看客,疾步走到場地中央,沒有絲毫猶豫地拽開兩個打紅眼的人,冷聲落地,“瘋了嗎?是想背處分嗎?”
走近後,他才看到喻青的右臉頰有個拳痕,嘴角也有一絲血迹。喻青膚色白臉小,拳印紅紫猙獰,幾乎占據半張臉。
陸政庭眉頭蹙得更深,眼底冷冽的神色被某種名為心疼的情緒代替,按住喻青的那隻手有一瞬間失力。
見兩人都冷靜下來。
陸政庭松開大山,對看熱鬧的管理者甩了記眼刀,拉着喻青離開。
他帶着喻青往上回那間醫務室走,将人按在病床上坐下。
整個過程出乎意料的順暢,喻青并未有任何反抗的意圖。
被按住坐下後,便順勢将兩隻手平放在膝蓋上,仰着頭乖順等他為自己上藥。
陸政庭抿了下唇,責備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與喻青對視幾秒後,睫翼顫動一下,逃一般避開視線,擡起手,倉促扔下一句,“等着。”
他轉身去架子上找藥回來,将東西放在一旁,順手拉過椅子,與喻青面對面相坐。
喻青被握住下巴,順從地張嘴。
陸政庭正在給他嘴角的傷口消毒,棉簽按在傷口上,泛起一絲細密的疼意,刺鼻的氣息直沖鼻腔,酒精溢進舌腔,漫開一股苦澀的辛辣。
喻青一眨不眨地看着陸政庭的臉,見他垂着眸,臉色黑沉,嘴角緊繃,聲音含糊地問他:“你生氣了嗎?”
陸政庭掀起眸看他一眼,沒有作聲,将用過的棉簽丢到垃圾桶裡,取出新的,給他上藥。
喻青伸出手,摸空拽住了他的衣服,聲音裡不自覺軟和幾分,不折不扣地追問:“哥,你生氣了嗎?”
捏住喻青下巴的力度顯然更重,按在他下唇的指腹不輕不重摩挲兩下。
陸政庭說:“别亂動。”
“哦。”
喻青應了一聲,聽話地不再有動作。
直到陸政庭為他臉上的傷口也抹完藥,喻青搖頭晃腦,活動下酸脹的後頸,視線卻緊緊追随起身去整理藥瓶的陸政庭。
那人整理完,坐回原位,才問他:“為什麼和大山打架?”
喻青動作一頓,知道該來的總是躲不掉。
他眨了下眼,看不出陸政庭是否生氣,真話假話各摻雜一半,“看他不爽。”
陸政庭沒有對喻青賭氣般的話作出評價,看了他許久,擡手将他在打鬥中弄亂的頭發理順,語氣也放輕,“任務順利麼?發生了什麼?”
喻青沒想到陸政庭能這麼快猜到事情的緣由。
但他不想說。
說出來,會顯得他心眼小氣性大。
盡管在外界看來,他的名聲已經爛得不能再爛了。但那都是外界的評價,他不在乎别人怎麼說怎麼想,他隻是不想讓陸政庭親眼所見。
陸政庭隻是詐喻青,見他雙唇緊閉,就知道一定是任務中出事了。
他捏了下喻青充血滾燙的耳垂,問他:“痛麼?”
喻青摸不準陸政庭的意思,眨眨眼,很有骨氣地輕哼了聲,“不痛。”
他這幅模樣,讓陸政庭想起以前在福利院的時候。
喻青那會兒體弱多病,總會被同齡的孩子孤立欺負。
陸政庭從學校回來,如果沒有看見喻青站在孤兒院門口等他,那一定是又被人欺負了。
他輕車熟路找上欺負喻青的小孩,把人揍哭後。
再回宿舍,坐到喻青的床邊,将蒙住整個人的被子掀開,推醒床上睡着的小孩,“小喻,小喻,起床了,該去吃晚飯了。”
喻青總是蒙在被子裡哭,哭累了就會睡過去。
被喊醒時,臉上滿是幹涸的淚痕,臉睡得紅撲撲的,兩隻眼睛周圍高高腫起一圈,聲音沙啞軟糯,滿臉開心,“哥哥,你終于回來了。”
陸政庭會幫他穿鞋子,帶他去洗臉。
喻青總會拽住他的衣角撒嬌:“哥,我也想和你一起去上學,這樣,王小虎他們就不會趁你不在欺負我了。”
“好,吃完晚飯我會去和院長媽媽說。”陸政庭答應他,又問他:“疼不疼?”
“一點都不疼。”喻青彎着眼笑,用天馬行空的想法和他說:“都沒有螞蟻咬得疼。”
記憶裡的笑臉與眼前的畫面重合。
喻青長大了,已經不是曾經那個隻會哭着朝他告狀的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