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内的兩人終于談好了。
一出門,見門口烏泱泱一群人。
行政官神色訝然,語氣微歉:“讓大家久等了,怎麼不去大廳坐坐?”
“為什麼切斷監控?”
“這是通緝犯,行政官你明白你在做什麼嗎?”
議員們憤怒問責,激動得面紅耳赤。
另一個不讓人省心的通緝犯伸了個懶腰,“聊餓了,你們星際聯盟管飯嗎?”
“當然,請往這邊走。”行政官樂悠悠回答完,扭頭對着表情不善的一群人道:“還請各位注意措辭,喻青現在是我們星際聯盟的特邀顧問,也是我的朋友。”
不等議員們再發言,他已經擡腿離開,走到前方為他的新朋友帶路。
陸政庭闆着一張臉和所有人大眼瞪小眼,似有僵持到天昏地暗之勢。
而走出一段距離的喻青忽然頓了下,終于想起了可憐的審判官還處在豺狼虎豹之中。
他笑嘻嘻地招人過來,“走了審判官。”
星際聯盟的公用食堂裡人來人往。
大家都看過新聞,隻是沒想到這位大盜竟然沒有被立刻押送刑場,反而由行政官與審判官陪同來食堂用餐。
所有人默契地往角落裡走,将最中心的位置空了出來。
喻青挑挑揀揀,走過所有窗口,才挑出了四菜一湯。
公家飯難吃得像是故意刁難合作夥伴。
喻青給足合作夥伴面子,吃了兩三口,才放下碗筷,盯着飯菜未動的陸政庭出神。
方才在審訊室,行政官透露:真正的陸政庭早在霍赫星的暴亂之中不幸犧牲。
而他面前的這個,其實是科技,是仿生機器人。
喻青垂下眸,心想:騙鬼呢。
但他面上依舊不露分毫,“我沒地方去,給星盟打工管住嗎?”
行政官謹慎地沒有立刻回答,他剛才才忽悠完喻青,照喻青這話,明擺着是要去陸政庭家核實。
這怎麼能行?
行政官當即作出決定,“我名下還有一套閑置的房子,可以給你住。”
“不用麻煩了,我對審判官的住所比較熟。”喻青單手撐着下巴,側着頭看向所謂的‘仿生機器人’,“審判官意下如何?”
喻青這句話暴露的東西實在有點多,行政官思索着,是否該重新正視這兩人的關系。
當事人卻輕嗯了聲。
臨分别前,行政官将陸政庭拉到一旁,将審訊室内發生的事和他簡單複述了一遍,再三叮囑:“陸,你别露餡了。”
本以為陸政庭會給予他堅定的鼓勵,但對方面無表情,一開口就讓他心涼。
“他看出來了。”
“……”
陸政庭的演技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行政官也不知道喻青從哪裡看出來的,或許他們做賊的眼睛都比較好使。
兩人沉默了好半晌,行政官問:“……他不會記恨上我吧?”
“……”
陸政庭估摸着喻青這睚眦必報的性格,并不确定。
另一旁,被兩人避着的喻青站在樹下等,越等越不爽。
說公事,難道有什麼内容,是需要瞞着他這個合作夥伴的嗎?
說私事。
……這兩人能有什麼屁私事?
他蹙着眉,漂亮的眉眼間全是不耐煩,催促喊:“我困了,什麼時候走?”
行政官不禁生出幾分感慨:好一個星際通緝罪犯,一整天不是餓了就是困了。
他拍拍陸政庭的肩膀,“去吧,别讓人等急了。”
要說原本陸政庭還不确定行政官是否被記恨上了。
但現在,他幾乎确定。
他将視線從一無所知的行政官身上移開,扭身,大步走向樹旁的人。
星際近百年來發展迅速,尤其是星際中心。
幾近全部大型項目都禁止燃油燃煤,星球城市内磁浮列車遍布。
夜間列車乘客稀少,四周寂然無聲。
喻青懶洋洋地打了哈欠,歪着腦袋就往審判官身上倒,閉着眼睛嘟囔:“你們星際聯盟的工作待遇真是堪比貧民窟。”
陸政庭并沒有推開他,側目看了他一眼,不認同地反駁:“相較落後地區,星際聯盟的待遇已經算好了。”
“是是是。”
喻青鼻腔裡滿是對方熟悉又陌生的氣息,滿足地勾了下唇,嘴裡不鹹不淡地評價:“你對星盟真是忠誠。”
列車到站。
喻青跟在陸政庭身後走,其實他對這一帶已經十分熟悉了,畢竟也曾小住過一段時間。
他看着陸政庭開門的動作,忽然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了幾分詭異神色,眯起眼,眼底透出一絲危險氣息,陰恻恻地發問:“……行政官來住過麼?”
陸政庭已經打開門了,聞言扭頭看了他一眼,誠實搖頭:“沒有。”
他的回答令喻青心情好了不少。
喻青鼻腔裡哼出一聲氣音,将報複行政官的計劃往後推遲。
他跟在陸政庭身後換鞋,看見陸政庭将鑰匙放到鞋櫃上,不滿地挑刺:“我不需要鑰匙嗎?”
陸政庭重新撿起鑰匙,遞給了他。
喻青理所當然地接了過來。
審判官住所的布置與他本人的風格十分相符,冷硬寡淡。
喻青輕車熟路地上樓,進了陸政庭的卧室。
過了幾分鐘,陸政庭才進來。
沒有問他為什麼熟悉自己家的布局,沒有問他為什麼出現在自己的卧室。
隻是冷淡地開口:“你的房間在隔壁。”
仿生機器人這個詞,默契地成為兩個人都緘口不提的話題。
喻青聰敏,比星際絕大多數的人都要懂得審時度勢、察言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