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望着沈玥倉皇離去的背影,指尖無意識摩挲着鎏金令牌上的血漬,内心感歎:“之前的那番話,三妹妹半句都沒聽進去。”
她眼尾紅痣在燭火下微微顫動,恰似風中搖曳的殘燭,
“天命書裡寫她‘血濺玉階,魂歸九幽’,如今看來,倒真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任婉雲輕歎了口氣,素手為女兒添了盞溫茶,“你三叔三嬸自小捧着玥丫頭,縱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說着,指尖撫過沈清面上未愈的傷痕,眼底泛起疼惜。
沈清垂眸望着杯中沉浮的茶葉,思緒卻飄向泛黃的天命書頁。
若不是那場驚世夢醒,她本該在第九十一章便香消玉殒,化作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反觀沈玥,雖苟延殘喘至一百六十二章,卻也不過是見證二房凋零的孤魂罷了,
待任婉雲離開後,沈清一個人屋子裡喃喃自語。
“說起來,若不是天命眷顧,女兒這命數,怕是比玥妹妹更凄涼幾分。”
她聲音漸低,帶着自嘲的意味,“好歹她還能熬到二房式微,我卻早早成了書中亡魂。”
她忽然擡眼,眸光如寒星閃爍:“這深宅裡的人,各有各的劫數。
有人迷途知返,有人至死不悟,更有人自以為清醒,實則早已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說罷,将杯中冷茶一飲而盡,瓷盞重重落在案上,驚得燭火晃了幾晃,映得她面上神情愈發莫測。
豫王府地牢深處,腐肉氣息混着陳年鐵鏽味凝成實質,青磚縫隙裡滲出的黴斑如惡鬼爪痕,順着牆根蜿蜒而上。
十二盞牛油燈在潮濕的空氣中明明滅滅,将陳家妹妹蜷縮的身影投在斑駁石壁上,宛如扭曲的厲鬼。
她雙眼蒙着的滲血布條已與皮肉粘連,蒼白的臉上縱橫交錯着新傷舊疤,破舊襦裙下露出的腳踝還纏着帶刺的鐵鍊,每挪動一分便發出刺耳的嘩啦聲。
沈清捏着繡滿并蒂蓮的湘妃竹帕掩住口鼻,鎏金護甲劃過潮濕的石壁,發出細微的刮擦聲。
“陳家妹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若登上戲台唱一出《沉冤錄》,怕要惹得滿城人落淚。隻可惜……”
她忽然俯身,指尖挑起陳家妹妹一縷亂發,“戲子再會扮相,也遮不住骨子裡的腌臜。”
陳家妹妹如驚弓之鳥般猛然擡頭,空洞的眼窩對着沈清的方向,嘴角卻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她幹裂的嘴唇動了動,喉間發出沙啞的嘶吼:“豫王那魔頭!殺我親姐,剜我雙目……”
話音未落,劇烈的咳嗽震得她蜷縮成蝦米,指縫間滲出的血滴在青磚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
“好個伶牙俐齒的戲子!”
沈清忽然大笑,笑聲在陰森地牢裡激起陣陣回音。
她猛地扯下陳家妹妹蒙眼的布條,動作狠辣如鷹隼攫食。
随着腐臭氣息驟然翻湧,那雙空洞卻仍透着陰鸷的眼窩暴露無遺,眼角殘留的血肉裡甚至還嵌着半片碎玉 ——
正是北狄細作特有的标記。
沈清慢條斯理地展開袖中泛黃密信,火漆封印上猙獰的狼頭在搖曳的燈光下仿佛活了過來:“發簪中空藏信,火漆暗刻狼紋,好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妙計。”
她又取出小巧的鎏金香囊,輕輕一捏,龍腦香混着血腥氣撲面而來,“雪蘭香裡摻冰蠶絲,遇水便顯密文,這等巧思,怎不叫人拍案叫絕?”
陳家妹妹渾身劇烈顫抖,鐵鍊嘩啦作響:“你…… 你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