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楚楚執起,凝着沈清柔聲道:“老夫人常贊二小姐蕙質蘭心,今日得見,果然是玲珑剔透的人物。”
沈清垂首福身,月白襦裙下露出一截茜色裙裾,腕間玉镯輕碰發出泠泠聲響:“師傅謬贊,徒兒愧不敢當。”
荊楚楚取過案上鲛绡帕,慢條斯理擦拭着佩劍,朱唇微啟:“隻是不解二小姐為何獨愛劍舞?這京中貴女,哪個不是着軟羅裙、舞長水袖,偏生二小姐要選這剛硬的劍器。”
沈清指尖捏着團扇輕點唇邊,眼波流轉:“世人皆道女子當循規蹈矩,可越是難為之事,越教人想一試。”
“即便铩羽而歸,也算不負年少心氣。”
荊楚楚将劍入鞘,發出清越鳴響,素手撫過鎏金劍穗,忽而擡眸笑道:
“劍舞最是講究腰肢靈動,老夫人說二小姐自幼金尊玉貴,如今可要舍得要在練劍場磨破幾層皮了?”
荊楚楚收了劍勢,望着沈清額間沁出的薄汗:“今日便到這裡罷,劍舞講究剛柔并濟。”
“二小姐明日可試着将《霓裳羽衣》的旋身步法化入其中。”
沈清執劍行禮,劍鋒映着天邊晚霞,在青磚地上投下細碎金芒:“多謝師傅點撥,徒兒定當勤加練習。”
她直起身時,忽覺腰間一陣酸脹,伸手扶住廊柱,卻見檐角銅鈴被晚風拂響,驚起檐下白鴿撲棱棱飛向天際。
繞過九曲回廊,沈清方踏入苑門,便見任婉雲披着月白鬥篷立在垂花門前。
母親指尖還纏着未繡完的絲線,望見女兒鬓發微亂,眉間閃過心疼:“清兒,辛苦了呢!
我讓小廚房炖了些補品。”
沈清望着母親鬓邊新添的銀絲,喉間微哽,扶着任婉雲往屋内走:“娘親,清兒有話和您細說。”
任婉雲反手握住女兒微涼的手,輕輕捏了捏。
待丫鬟們退下,屋内隻餘紅泥小火爐的噼啪聲響,她才低聲道:“可是練劍受了委屈?告訴娘,莫要自己憋着。”
沈清斜朱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娘親可知,這些年大房送來的‘孝敬銀’,怕是早該算筆總賬了。”
任婉雲手中的茶盞險些打翻,青瓷與檀木案相撞發出脆響:“你... 你從何處聽來這些話?”
沈清起身行至窗前,望着院中被暮色籠罩的海棠,指尖劃過窗棂雕花,語氣溫柔卻暗藏鋒芒:
“母親難道沒瞧出五妹妹的蹊跷?自落水後,那雙眼睛亮得瘆人,倒像是要将咱們占了的東西,連本帶利讨回去。”
任婉雲攥緊帕子,眉間滿是不解:“清兒,實不相瞞,當年大房求咱們養着五丫頭,桂嬷嬷那點嚼用,本就是她們該出的。咱們又沒短了那孽障吃穿,何來虧欠?”
沈清冷笑一聲,鬓邊步搖随着動作輕晃,眼底盡是嘲諷:“理是這個理,可人家覺得隻要輕飄飄一句‘謝謝弟弟弟妹’,咱們便該感恩戴德,恨不得跪下來叩謝天恩。怎麼能開口要錢?倒顯得咱們貪得無厭了。”
她湊近母親耳畔,壓低聲音道,“人心最是難測,她們如今看咱們,怕是覺着吞了金山銀山,還要扮菩薩。
指不定哪天,就編排些陰私腌臜事,往咱們頭上潑髒水呢。”
沈清執帕掩唇,眼底泛起狡黠的光,嬌嗔着湊近任婉雲:“娘,今日廣文館裡的風言風語可有趣得很。”
“都說彩雲苑的當家主母,為固權位,将絕育藥當茶湯,日日往侍妾房裡送。”
“那歌謠編得更是直白 ——‘彩雲苑,毒心腸,斷妾嗣,絕枝芳’。”
“您看,這麼多年,除了哥哥與元柏弟弟,”
“其他姨娘膝下就冬菱妹妹一根獨苗,莫不是這傳言……” 尾音拖得綿長,似笑非笑的神情直勾勾盯着母親。
任婉雲手中茶盞重重磕在檀木幾上,滾燙的茶水濺出。
她神色驟變,又強壓下怒意,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