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和屍體的味道交織在所有的人的鼻間，娜寶侬坐在黑色黏液中，她身邊的氣息是出乎意料的安靜祥和。

她的眼神，她的狀态，維菲娅是如此地熟悉，那是對死亡的渴求。

黑色黏液近乎将娜寶侬吞噬。

她忽然擡起眼，在黑色黏液徹徹底底将她包裹前，她直直透過伊西多爾和阿諾德，朝她露出一個憂傷而懷念的微笑。

維菲娅的眸不禁微微睜大，什麼？

赤紅色的眼裡，老妪被“漢娜”徹底擁抱，她垂下眼，仿佛剛剛的微笑隻是維菲娅的錯覺。

“嗡——”耳朵裡是突如其來的尖利刺耳聲，她的神色沒有變化，眼睛處的神經卻是狠狠一抽。

沒有血腥味，隻有一股更為濃郁的花香，就連屍體的味道也淡了許多。

清雅的花香，維菲娅隻覺讓她的腦袋一陣頭暈。

這明顯不正常。

遠處的黑色黏液裡，“漢娜”和娜寶侬血肉相融，黏液蠕動，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它再次堆積出一個人形，是娜寶侬的輪廓。

衆人無不握緊手中長劍，随時做好攻擊的準備。

雪地上的黑色人形在逐漸顯露出臉的那一瞬，發生了令所有人錯愕的一幕。

“嘭！”

黑色人形猝不及防地全部炸開，黑色黏液包括所有肉塊砸落在雪地上。

距離黑色人形最近的伊西多爾和阿諾德反應迅速，立即後退。

黑色黏液在所有人的視線裡，再次發生變化。

黑色慢慢退卻，不規則的肉塊變得肉眼可見，紅色浸入潔白的雪中。

此時無風，濃重的血腥味仍然充斥了他們的呼吸。

利未瞪大雙眼，唇間顫抖。

怪物？被消滅了？

見到這一幕的凱哈坎和阿諾德面露凝重，無論消滅怪物的必要條件是什麼，一條命換一個怪物，還是太沉重了。

一旁的伊西多爾倒沒什麼看法，他下意識地邁開腳步，想去查看怪物消失後的情況。

卻好似感覺到什麼，他忽然停住腳步，猛地望向維菲娅，她和平常沒什麼不同，可伊西多爾就是覺得她的狀态不對。

他急切地幾步上前：“維菲娅！”

他的聲音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順着他的聲音，阿諾德也不由得幾步上前。

伊西多爾伸出的手和阿諾德前進的腳步卻因為她後退幾步而錯愕，他們再沒有動作。

“維菲娅。”伊西多爾輕輕呼喚，銀色的眼瞳似乎布滿碎片。

維菲娅低頭單手捂着自己的腦袋，茫然地望着視線裡腳下的雪。

怎麼回事？

腦袋又一陣刺痛，雪如同海浪翻滾。

“哔——”尖銳的聲音仿佛在撕碎她的耳膜，劇痛令她不禁皺起臉，與此同時，腦海中湧進一道陌生孩童的稚嫩聲。

「拉奇戈是什麼樣的城市呀？那裡有沒有好吃的糖果，是不是那裡的人每天都能有新衣服穿，告訴我嘛！」

「如果我好好識字，是不是也可以去求學？」

「我去到拉奇戈的話，是不是每一頓都能吃好多好多肉！」

話語有一瞬的停頓，又恢複正常。

「唔~如果是我的話，嘿嘿！你給我糖吃，我就會回答你。」

是剝開糖果外殼的窸窸窣窣聲，糖果在唇齒間發出清脆的聲響，孩童的聲音是如此地滿足：「嗯！嗯~那現在！約科村最棒的孩子王回答你的問題！這有什麼好糾結的，怪物來了當然就要殺死怪物，如果殺不死，那就跑啊！對吧？奶奶！」

「我們小漢娜說得對。」

忽然萬籁俱寂，耳邊連輕微的耳鳴聲不見，她聽不見自己的呼吸聲，隻能感覺到自己的胸口此刻正在不停地起伏。

地面霎時布滿鮮血，彌漫維菲娅的所有感官，她緩緩放下捂着額頭的手，想要看清周圍的一切。

腦袋猝不及防地如同被利器貫穿，她的手在半空陡然停住，臉上有片刻的凝滞，巨大的疼痛快速席卷她的大腦，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冰冷的鐵器竟好似穿過她的脖頸，順着她的身體直紮入她的心髒！

緊接着，渾身上下如同被撕裂。

“唔！”近乎昏厥的疼痛令維菲娅整個人站不穩，她趴在地面上，攥緊心髒，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

痛……

痛，痛！

整個世界，隻剩下觸目可及的紅色，占滿呼吸的血腥，就連疼痛仿佛也在慢慢遠離，意識在溜走。

疲憊布滿她的所有神經。

在黑暗降臨在她的眼之前，在她所沒有注意到的記憶角落裡，傳來一道慈祥、蒼老的聲音，縱容又寵溺。

「我啊，不會讓我們小漢娜孤單的。」

維菲娅在地面上的指尖微動。

什麼？

「漢娜是小英雄！」

什麼？

細細碎碎的啜泣聲，吵得維菲娅的瞳孔有了點點焦距。

誰？在哭？

是誰？在哭？

「請……您……救……村……家……」

救？誰？

胸口細微的起伏，意識發散，她竭盡全力地把它們抓回，思索，救誰？

她要救誰？

那個人，要她救誰？

「請您……救……」

「您……大家……」

「請……拜……約科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