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因為維菲娅的這一聲叔叔,讓那昂久違地想起以前那個小女孩雙眼亮閃閃地盯着他,不僅不會害怕他臉上的傷疤,甚至會好奇地觸摸的膽大模樣。
哪怕後來她變得與小時候判若兩人,遇到他還是會和他打招呼,叫他一聲叔叔,偶爾也會和他聊聊天,雖然他并不怎麼擅長溝通。
随着她長大,他們見面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不苟言笑的臉細微地柔和下來,卻依然一闆一眼地開口:“小姐,請上馬車。”
維菲娅點頭,似乎是不經意地問:“那昂叔叔,斯特蘭不一起嗎?”
那昂很快回答:“斯特蘭少爺已經和大少爺還有侯爵大人提前出發了。”
維菲娅斂下眸,看來,瓦霍利安已經開始給斯特蘭使絆子了,否則這幾天,他不可能在首都府邸。
維菲娅的目光冷淡,放在年輕女仆的身上:“我的貼身侍女呢?”
她無意為難這個傭人,可是在不确定她是誰的人之前,多留個心眼總沒錯。
而且,她很确定,在過去的那麼多世裡,她沒有見過這張臉,她對這張臉毫無印象。
女仆握緊小提箱,畏畏縮縮地開口:“小……小姐,妮芙……妮芙和侯爵大人,他們一起……先……先回去了,侯爵大人命我,來……來服侍您……”
不對勁,就算她再算計侯爵,她明面上總歸還是他的女兒,他那麼好面子,怎麼會派這樣性格的女仆代替妮芙服侍她。
甚至是同一天出發,也不願意讓妮芙和她一起,是覺得妮芙在她身邊會變得不可控嗎?還是他們的計劃有了改變?
無論是怎樣的原因,對維菲娅來說都是不利的,唯一的好消息是赫法沒有消息,那麼一切就還在可控的範圍内。
她靜下心來,踩着小凳踏上馬車之前,對着那昂說道:“要再等等。”
話音剛落,隻見阿諾德牽着一匹馬和莉拉走過來。
維菲娅曾和阿諾德說過最近會離開拉奇戈,他會提前準備,因此她對這麼快過來并不感到奇怪。
那昂的眼平淡無波,轉頭看向維菲娅以示詢問。
她的嘴角淺淺笑意:“那昂叔叔,他是我選的騎士。”
那昂的視線放在已經和他們行完禮的阿諾德身上,從上到下,仔細端詳。
“平民?”他轉頭望向維菲娅,他的眼中疑惑,語氣卻是肯定。
維菲娅微微一笑:“那昂叔叔還是一如既然地敏銳。”
得到她的确定,那昂灰色的眼珠沉默地盯着阿諾德,似乎在觀察他。
阿諾德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大方地讓他打量。
那昂知道,自己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過問維菲娅的事,她選擇誰做自己的騎士,都不是他一個做屬下可以左右的,她能這樣光明正大地讓人跟随前往賽羅尼爾,勢必已經經過侯爵的同意。
他并不是看不起平民,他過去在戰場厮殺的那段時間裡,和平民沒什麼區别,他也見證了許多有天賦的平民騎士替貴族騎士送死。
“那昂叔叔。”溫和的女聲拉回他的思緒,“有空的話,想請你指導阿諾德的劍術。”
那昂看着小姑娘含笑的眉眼,沉默地點了點頭。
也好,讓他試試眼前出身平民的人,有沒有能力坐穩這個位置。
車輪滾動,在雪地裡留下兩行車轍印,還有點點馬蹄的痕迹,一路延伸向遠方。
維菲娅掀起眼簾,平靜地望向坐在她對面的女仆。
女仆似乎不自在地想要動一動,卻因為她的目光生生忍住,她的嘴唇蠕動,好幾次欲言又止試圖詢問維菲娅有什麼事,内心幾番掙紮終于鼓起勇氣,卻見她轉過頭欣賞起窗外的雪景。
熱鬧的市區逐漸遠去,就在女仆悄悄松口氣以為她不會開口時,維菲娅輕輕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仆聽到問話瞬間坐直:“瑪琳,小姐,我叫瑪琳。”
維菲娅盯着外面的白色劃過,漫不經心地說:“我好像沒有在賽羅尼爾領侯爵府見過你。”
“是。”瑪琳雙手攥緊腿上的衣裙,“我是最近才應聘上的女傭,在……在拉奇戈的府邸。”
“這樣啊。”維菲娅興緻缺缺地說。
“是……是……”瑪琳的聲音逐漸小下去,“是。”
一棵棵光秃秃的樹幹承載不住一點雪花,它們在維菲娅的視線裡緩緩掠過,她的語氣仍然沒有波瀾:“看來你的能力不錯,剛到侯爵府不久就能被父親指派。”
瑪琳抿緊嘴唇,惶恐地擺擺手:“不……不是的小姐,隻是因為剛好侯爵大人準備離開的時候,我端茶水進入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