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維菲娅咽下喉間的鐵鏽味,呼吸有些不暢,可她不敢松懈,從剛剛的戰鬥結束後,就來到這裡,項鍊的地圖顯示她在教廷的地底,距離目标區域已經很接近了。
她握緊劍柄,做好随時可以攻擊的準備。
鼻間是潮濕發黴的味道,她腳微動,碾了碾地面,沙石的觸感傳遞至她的神經。
她試探性地往前邁開一步,漆黑裡,一盞燭燈亮起,四周所有燭燈緊接而至。
溫暖的橘黃色沒能驅散空間的陰濕,維菲娅看清了四周,同時把視線落在前方擋着路的人。
一個出乎她意料的人。
那人通身華貴,白色的法衣上是金色絲線相綴,火紅色鬥篷邊緣是雪鸢蘭花瓣的紋樣,一套金飾挂在他的脖間,垂落至衣擺上方,同樣白色的主教冠鑲嵌一顆巨大的雪鸢蘭寶石,半截白皮質手套戴有素圈戒指,手持有細小紫色寶石的雪鸢蘭牧杖。
暗金色的頭發紮成單邊麻花狀放胸前,見燈亮起,他懶懶地掀起淺紫色的眼,眸邊的黑眼圈顯得他整個人萎靡不振。
維菲娅一眼認出他是誰,教皇本尼迪克特·馮·霍奇,他居然會親自出面。
她暗暗調整姿勢,哪怕她現在的狀态并不利于戰鬥。
本尼迪克特眸光幽暗地盯着眼前這個看不清樣貌的不速之客,緩緩開口:“就此離去,神會赦免你的過錯。”
維菲娅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兜帽下的眼反而觀察起他的牧杖。
她在過去有過一次遠視到教皇動手,很少有人知道,教皇的牧杖是四百年前魔法尚在鼎盛時期的産物,是一把就連普通人都能使用的魔法武器。
本尼迪克特見她沒有任何表示,升起手中牧杖。
維菲娅攥緊劍柄,在兩人都準備動手之際,不遠處展開魔法陣。
她餘角瞥過去,瞳孔一縮,意識到事情似乎在以不利她的方向發展,她很快再次調整姿态,她深吸一口氣,做好一對二的準備。
出現的俨然是鍊條魔像,和當初把她帶到烏陸西亞的阿泰薩基山脈的别無二緻。
本尼迪克特淡淡地瞄了眼鍊條魔像,最後把視線再次落在維菲娅的身上。
白色的光束在牧杖中迸發,她做好防禦狀,與此同時,鍊條魔像突然動起來,竟生生為維菲娅擋下這一擊,緊接着鍊條旋轉朝本尼迪克特攻去!
詫異同時出現在兩人眼中,教皇施放防禦魔法,卻也不得不避在一旁,鍊條魔像攻擊密集,本尼迪克特不禁躲避,等到他站定回過神來,他已經遠離路口。
鍊條魔像的行動是維菲娅沒想到的,來不及思考它為什麼這樣做,機會已經自己送到她面前,哪有不抓住的道理?她邁開腿朝前路奔去。
在鍊條魔像下一輪攻擊到來之前,本尼迪克特凝望着她的身影,疲倦的淺紫色瞳孔抹上冷光。
維菲娅一刻不停地循着項鍊給出的地圖指示跑,喉嚨的血腥味彌漫在口中久久散不去。
最後,她在一面畫滿沉桑花的牆壁停下。
她知道,牆後是龍。
上面的花栩栩如生,就像真實生長在這裡一樣,隻是可惜,并不是。
維菲娅走近,花的邊緣斑駁,中間色彩鮮豔,不難看出這面壁畫曾經重新塗過多少次。
很奇怪,一種幾乎沒有記載的花,教廷為什麼偏要在這裡費心思?
過了一會,她後退幾步,不再多想,她學着奧莎上次一劍斬斷門的模樣,提起劍。
她的手腕一翻,符文閃現,一道藍色的劍光輕易地劈斷牆壁,随後,坍塌。
這隻是面普通的牆壁。
沙塵産生的煙霧在維菲娅跟前彌漫,緩緩散去。
她抿了抿唇,止不住地喘氣,心在胸腔裡跳得飛快。
祂就在裡面,他們為瓦萊伽做的墳墓。
雖然中間曲折,但好在她到達了這裡,是值得的。
她不作遲疑,堅定地踏上去。
裡面的空氣奇異地清新,仿若置身森林,讓人不由得想要放松下來,可偏偏維菲娅看清了前方的一切。
赫法的情報有錯誤的地方。
龍的骸骨一部分也在這裡。
龐大的魔法陣發着幽幽的藍光,繁瑣的符文至今還在運轉,龍的巨大頭顱孤獨地躺在其間,灑滿一層厚厚的灰塵,甚至遠遠地,隻憑肉眼,她都能看清頭顱上利器的劃痕數不勝數,如此斑駁。
維菲娅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不由得往前幾步,生出幾分窒息感。
幾十道巨大鎖鍊生生穿過祂的骨頭,将祂緊緊禁锢,符文順着鍊條穿梭,環環相繞,如同祂對人類的愛,正是這份愛,使祂無法掙脫。
骸骨正前方,是隻剩半片紅褐色的心髒,維菲娅曾親眼見證誕生的心髒,它不再跳動,不再鮮活,在歲月的侵蝕下,它已經快要枯萎。
它的周圍,是一圈又一圈精密的符咒。
這是真正的牢籠,為祂精心設計,無法逃脫的監獄。
魔法陣的周圍,又不知是祂哪裡的部分,白骨森森,卻是被敲碎,如同垃圾一般被随意地扔在一邊。
一股無盡的悲傷湧上她的心頭,指尖微顫,淚珠順着臉砸下,她知道祂的現狀很難,也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面對人類對祂的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