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下,李培南聽到非衣直接道出了父王的隐秘,包括那些秘而不宣的野心,就笑了笑,打破滿屋的冷清:“這話可不能當着父王的面說。”
非衣答:“那是自然。”
李培南狀似無意說道:“看來這個闵安本事不小,一晚上沒過,竟讓兩個人來我這裡舉薦他的名字。”
非衣不關心另一個人是誰,隻說道:“我來這裡不是闵安的意思。”
李培南答:“我知道,除了父王和小雪,沒人能請得動你。”
非衣淡淡道:“世子随口對我說上一句,我也會馬不停蹄地給世子辦好差事。”
李培南站起身:“這話我先記着。你去偏廳吃晚膳,不用再上來了。我親自會會闵安。”
非衣知道李培南起身送客的意思了,也知道他所說的“會會”就是考驗闵安,心想事情已經成了一半,也就沒再說什麼,直接出了門。
李培南負手踱開兩步,轉到書架之後,回頭對屏風後侍立的厲群說道:“王爺安插在此地的眼線是誰?”
厲群用心想了想,回道:“清泉縣的樁子一直沒被點開過,如果不是公子這會兒一提,我險些都忘了。按理來推,那應該還是王爺十一年前派下來的老人,一個叫做李非格的司吏。”
十一年前華朝先皇囫囵判了知府闵昌的彈劾案,引起朝政及官場的動蕩。當時還在揚州歸隐的李景卓用錢銀買通吏部,安插進了九名親信,将他們散到九個重要的州縣中。這批人的位置或大或小,能溝通上下官衙事務,起到收集消息、監察官員的作用。最終的消息會彙集成一本冊子,送到李景卓手裡。八年過去,有兩名親信告老還鄉,正式推卸了李景卓的任務;還有三名親信被先皇罷官,回家種藥草去了;再後來的三年先皇駕崩,李景卓複出為王,掌管了朝政,将自己改封到物産富饒地勢廣闊的楚州,又将餘下的三名親信調到楚州來,一一封賞了五品或是從五品的官職。唯一一處沒有調動的親信就是李非格,因為他本來就在楚州境内,且多年過去“不思上進”,隻從一個小書吏升到主管書吏,稱之為司吏的職位。
李培南提拔的親信卻是在父親李景卓之後的,他回來才兩年,也就提拔了兩個,一是荊門左輕權,二是昌平府蕭知情,其餘的大批人都留在了西疆,多屬武将出身,善于沖鋒陷陣。李培南需要文官輔政,聽到非衣今晚殷勤提到闵安的名字,在抑制住了内心的不喜之後,他還是決定要會會闵安,随後再決意闵安的去留。
“你去将李非格請來,隐秘些。”李培南下了命令。
厲群一見自家的公子忙了一天連晚膳都顧不上吃,就要專程提見李非格,處置一堆雜事,忙開口體恤說道:“公子喝口熱湯也不遲,我去請李先生來,還要一會兒。”
李培南擺擺手:“既然想賣二公子一個面子,就要早些把事情處置完。”
厲群躬身退出去,親自點了一輛青布小轎,趁黑将李非格請進了行館二樓。李非格長期做書吏,養了一副清酸的脾氣,見到李培南就行了個禮,然後攏着袖子一言不發地站着。
李培南請李非格坐下喝茶,直接問道:“先生認為闵安這人怎樣?”
李非格聽到這句話心裡有底兒了,因為他正是将吳仁案子私下說給闵安聽的那個司吏。他在衙門捱了十一年,不結交人,不得罪人,對闵安也是如此。他能提前知會闵安一聲吳仁犯了案,主要是因為清泉縣的長官王懷禮瞧不起文人,聽信小妾的枕頭風,前不久将所有幕僚都逐出了府,對書吏也經常是頤指氣使的,由此才得罪了這位司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