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對對,昭昭說的都對,快上馬回去吧,别讓你媽媽擔心。”這兒離月湖近,别一個不注意,孩子跑到湖邊,出個什麼事。
昭昭蹙着小眉頭,猶豫了下,長長歎了口氣:“唉——行吧,我下午再來。”
說罷,背上阿爸給她編的小魚簍,提上鞋襪,拽着馬鞍,爬上馬背,扯起缰繩道:“小踏雪,走,回醫務室。王爺爺,再見!”
“好,再見!”
小踏雪站起,長嘶一聲,撒開四蹄沖出田壩,穿過谷地,朝寨子奔去,轉眼便沖到邱秋跟前,興奮地圍着她轉了幾圈方才甩着尾巴停下。
二妮過來将昭昭抱下馬。
“媽媽,媽媽,我回來了,你的小寶貝昭昭回來了——”甫一落地,鞋襪一丢,小家夥就搗騰着小短腿朝邱秋撲來。
邱秋食指抵在小家夥額上,不讓她往身上撲,“停!别抱我,髒!”
昭昭停下四肢劃水的動作,看了看自己沾滿泥巴的小胖手,咧嘴嘿嘿笑道:“幹了。”
邱秋用帕子拭去她臉上的泥,指指院中的流動水池。
為了方便邱秋用水,家裡、這裡,褚辰都用竹枧一節一節從月湖井台引來了涓涓細流。流水不停,溢出水池,奔向下面用一塊塊山石砌起的小小荷塘。
荷塘四周種滿了各式花卉,喇叭花、康乃馨、美人蕉和紅的粉的月季,株株開得正豔,湖上的風吹來,芳香撲鼻。
昭昭踩着小闆凳站在水池邊,伸手進去涮了涮,讓水流舔去上面的泥,又仔細搓搓,眼見污泥褪去,忙舉着小手,跳下闆凳跑到邱秋身前:“媽媽、媽媽,你看,賊拉幹淨了。”
邱秋瞅了眼,拿手帕給她擦去指甲縫裡殘留的泥漬。
二妮提起屋裡的暖瓶兌了半盆溫水,抱過昭昭給她洗淨小腳,擦幹,穿上鞋襪。
邱秋洗洗手,揭開竹籃上的蓋布,将飯菜一一擺在桂樹下的小桌上。
“姆媽,偶看到了,水溝裡的泥鳅又大又肥,下午我還要去,捉回來讓二妮姑用油一炸,撒上辣椒面,老香了!”
二妮忍不住笑出聲來。
北京知青王弈臣和他表弟趙文霖趕場回來,打從醫務室院壩前經過,聽到昭昭又是“姆媽”又是“偶”的,打趣道:“唉喲,滬上的囡囡來了,吃飯了沒?打算在俺們月湖寨住幾天啊?”
“王叔叔,趙叔叔,”昭昭小身子一扭,哒哒跑到二人面前,“你們去縣城了嗎?”
趙文霖失笑:“我們下船過來,走在你前面,你騎着小踏雪一溜煙地越過我們,濺了我倆一身泥,我還說,小丫頭眼裡沒人,合着你真是沒瞧見我倆啊!”
昭昭眨巴眨巴葡萄般的烏黑大眼:“你們走在我前面嗎?”
“瞧瞧、瞧瞧,”王弈臣指着藍色運動褲、白網鞋上一串串濕濕的泥點子,“都是小踏雪跑過濺的。咋辦,讓侬姆媽給我洗衣刷鞋吧?”
“我姆媽不會!”昭昭肉肉的小胖手往小肥腰上一叉,理直氣壯道,“家裡的小衣都是我阿爸洗,外套二妮姑洗。”
王弈臣挑眉,沒想到褚辰那麼個能人,在家是這地位,“那讓侬二妮姑……”話說一半,已覺不妥。
二妮偷偷瞥眼王弈臣,睫毛輕顫,沒吱聲。
“二妮姑洗衣服是要收錢的。”
王弈臣詫異地看向二妮,一身粉藍格子長袖布拉吉,肉色的尼龍襪,黑色的半高跟皮鞋,比邱大夫穿的都時尚光鮮。他還以為褚辰夫妻隻管她吃穿呢,沒想到,還付了工資。
二妮的臉“騰”一下紅了,“不……不收……”
邱秋沒理幾人的眉眼官司,“王知青、趙知青,吃飯了嗎?要不要再添點?”
王弈臣朝院中的小桌探頭一看,韭菜炒河蝦、辣椒炒螺肉、清炒小白菜、涼拌折耳根、蘑菇醬,還有一盆魚湯,主食是白米飯。
這夥食,可比他在北京的家裡吃的都要好!
“褚主任不回來吃飯?”
“嗯。”
這量,王弈臣看向二妮的目光越發怪異了。
“那怎麼做了這麼多?”趙文霖嘴快道。
“邱秋姐……”二妮急道,“是褚主任說要給你炖個鲫魚湯,給昭昭炒個韭菜河蝦;螺肉吃的就是一個鮮,擱夜或是曬幹,改日再吃,味道便沒那麼好;我怕你不能吃辣,這才又炒了個小白菜。雞叢醬、折耳根是從我家拿的。”
邱秋安撫地拍拍她,笑道:“我懷有身孕,需要營養,剛止吐,二妮也不确定哪些菜我能吃下。你倆是在這兒吃,還是我給你們撥些出來,你們端回知青點吃。”
王弈臣剛要說什麼,一聲嬌俏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喲,邱大夫還沒吃飯呢,我們來的不是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