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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透明膠和金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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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我在什蒲也找到一個稍能擡起脖子舒展肩頸的地方,那就是庾璎的美甲店了。

我以為庾璎說自己“有空”隻是客套,卻沒想到,是我不了解這個行業。庾璎笑說,你略略想想就知道,大家都要把指甲和頭發搞得漂漂亮亮的過春節,到了正月裡自然就沒客人了,我閑得很。

需要外出工作上學的年輕人複又都離開了,春節落幕後的什蒲,像是突然被抽幹了機油的機器,正在緩慢地喘息,艱難地恢複秩序。

路過美甲店的時候,恰好看見美甲店的玻璃門敞開着,打掃店裡,開門通風,這是每天都要做的事,隻是今天我看見拎着掃帚的人不是庾璎,是那個高中生小姑娘。

她也記得我。

她穿着庾璎平時常穿的那件卡通圍裙,拎着掃帚,朝我幹脆地擡了擡下巴:“哎,你。”

我不解這是什麼問好的方式,但也笑了笑,學着她:“哎,我。”

她叫李安燕,是庾璎告訴我的。因為距離開學還有段日子,庾璎就叫她來店裡幫忙,還像模像樣看了她的身份證。庾璎的原話是:“她媽挺不容易的,來求我,就當給她找點事做,免得她天天想往外面跑,不上學就不上吧,别學壞就行。小姑娘鬼精鬼精。”

我一開始訝異庾璎竟然認識李安燕的家裡人,後來轉念又一想,這是庾璎,她誰不認識。

說罷庾璎還歎口氣:“小喬你沒當媽不知道,當媽難着呢。這要是我閨女,我......”

她雙手抱胸,說的話被李安燕聽見了,李安燕嘴上絕不吃虧,開口便嗆:“你沒閨女,你三十多連對象都沒有呢。”

我便知道,庾璎遇見了對手。

不管平時多麼和諧輕松的相處,一旦套上“雇傭關系”,就再也輕松不起來了。

我走進店裡的時候,庾璎又在和李安燕鬧别扭。起因是庾璎讓李安燕去隔壁面包店借桶水來,擦洗一下桌櫃。

庾璎的店裡有上下水,但美甲店用水少,常年不開水表,連水龍頭都沒安,偶爾要用自來水,就找鄰居借一桶。李安燕不願去,因為她和隔壁不熟,怪不好意思,而庾璎又很想行使一下自己作為老闆“指使”員工的權力。

兩個人就這麼僵持着,反正活就擺在那裡,看誰先去幹。僵持着僵持着,庾璎從櫃子裡翻出一盒塑料跳棋來,和李安燕說好,誰輸誰去。

兩個人從一局定勝負,到三局兩勝,再到五局三勝,竟玩了一個小時。

跳棋缺棋子,還是用庾晖的打火機代替的,突兀地戳在那。庾璎邀請我,反正沒客人,三個人鬥地主算了,李安燕說太好了。

已經沒人記得一開始的賭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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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最終的解決辦法是,庾璎給庾晖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庾晖帶着工具上門來,他好像什麼活都會幹,其中也包括修理水管和安裝水龍頭。

很簡單的事,三兩下而已。庾璎懊悔,要是早知道這樣容易,早就動手了,這樣用水多方便。

李安燕也很滿意,她喜歡喝各種奶茶咖啡之類的速溶飲料,而庾璎店裡的那個飲水機像個垂暮老人,渾身上下沒一處是好用的,加熱最多六十度。現在好了,有了自來水,可以帶個燒水壺來自己燒水,她再也不用喝結團的奶茶了。

庾璎乜她:“你平時也可以接飲水機裡的純淨水來燒啊,我攔着你了?”

李安燕哈了一聲:“你摳門死了,我不敢用你的花錢買的純淨水,我怕你瞪我。”

說完還怕我不站她這邊似的,将臉扭過來朝向我,說:“就她,去隔壁借水,每次也不說給人帶點什麼,反倒是從不空手回來。”

有時是當天賣剩下的蛋撻,有時是賣相不大好的蝴蝶酥,或是蛋糕卷。

我看見庾璎面前的小桌上就有透明塑料袋,系緊了口,裡面有一些渣子,果然是沒吃完的現烤餅幹。

“你知道個屁,我跟他們家關系好,人家樂意給我。氣死你。”

庾璎身體裡有許多個她,和不同年齡不同狀态的人說話,會有不同的她出來應對,隻和李安燕朝夕相對了幾天,她就變成和李安燕一樣活躍又嘴貧的高中生了。

庾璎說:“面包店的佳佳,以前在我這裡做過學徒,雖然現在不做這行了,我還是算她半個師父。”

隔壁面包店是一對夫妻開的店,佳佳是他們的女兒,我來到什蒲這一年,夫妻倆剛好放手,把面包店全交給女兒來做。年輕人總有自己的想法,大權到手,聽說最近正在找人裝修,翻新店面。

“你以前還招過别的學徒?”李安燕問。

“當然了,”庾璎扒拉着手指頭,可扒拉又扒拉,也隻不過數出一個三,她指指李安燕,“你算第三個吧。”

早已經過了中午飯點,兩個人都還沒吃飯。幸而有庾晖去而複返,他回來的時候手裡拎着飯盒,是來給庾璎送飯的。飯盒裡是煮好的餃子,冒着熱氣。庾璎先擦了筷子給李安燕,然後又擦一雙給我,我不好說自己不吃肉餡做的東西這一奇怪的習慣,便隻能推說已經吃過了,并打算推門離開。是庾璎叫住了我:“别走啊?不是說好下午鬥地主麼?我馬上吃完。”

我有些無奈。

另一邊,李安燕卻還在追問庾璎,美甲店的學徒一般都學些什麼?她來了這幾天,庾璎隻讓她做一些雜活,根本什麼也不教,這令她不滿。庾璎說:“不是我不教你,不管什麼手藝,當學徒都是要從幹雜活開始的,不信你去問問佳佳,她那時候也是一樣。”

李安燕當然不會真的去問,但她纏着庾璎,句句都鋒利:“肯定是你教得不好,不然人家怎麼回去做面包了,不繼續做美甲呢?”

庾璎氣急,可她着急吃飯,嘴裡塞滿了,隻能放出一句:“......你知道個屁。”

待她終于放下筷子,有空暇說起很多年前的故事,她告訴李安燕,不是她這個師傅不合格,實在是佳佳不适合這一行,不開竅。當初和佳佳一起來當學徒的另一個女孩子,就把她的手藝學了個十成十,後來自立門戶,她很驕傲。

說這些話的時候,庾璎的聲音時高時低。高是因為要向李安燕證明,她是個不藏私的好師傅,低是因為佳佳此時此刻就在隔壁面包店忙着呢,一牆之隔說人家笨不開竅,總歸不太好。

庾璎曾和我說,不要小看生活裡的那些不起眼的小事,不要讓它們變成阻礙河流的沙石。庾璎做得很好,她不僅會讓那些擾人的沙礫迅速沖走,還能挑揀出裡面那些漂亮的小石頭,一一珍藏,因為開這個店,她聽過見過太多人,太多事,總有一些能被她記住很久,并時不時拿出來摩挲一番的。

園子的故事,就是其中一個。

那是和佳佳一起來到庾璎店裡的學徒,每每回憶起園子這個人,庾璎總會感慨:“園子啊,真是最聰明、手最巧、性格最好的姑娘了,我認識的人裡,沒人比得過她。”

我和李安燕不由自主地對視了一眼。庾璎卻好像根本忘記了我們兩個人的存在,自顧自地歎口氣:“......但也是我見過的,命最差的姑娘了。”

說罷看向我和李安燕:“哎,你們信命嗎?”

我和李安燕幾乎是同時搖了搖頭。

庾璎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這就對了,因為園子最信命,所以她命最苦。”

我沒有想到,這竟然是因果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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