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一頭亂發雪一樣蒼白,周遭燈火似乎都不能為其鍍上暖意,他吊兒郎當地在街上溜達四顧,血紅色的眼睛無目的地在周遭逡巡,幽綠瞳仁中滿是戾氣。偶爾他也會駐足在個别商戶前面,肆意擺弄兩下攤位上的物件,被光臨的店家也大多不敢吭聲,膽子大的則會說上兩句恭維的好話。
切原這孩子似乎比印象中長高了不少。這樣想着,幸村微蹙的眉稍稍舒展開來,眼底不自覺露出一抹笑來。
幸村隻遠遠綴着,沒有上前,他潛意識覺得切原也許并不想讓什麼舊識看到他如今的樣子。
不多時,切原似乎終于注意到了什麼引起他興趣的東西,果斷拐進一條狹窄幽深的背巷,盡頭幽光閃爍。
幸村眉頭再次皺了起來,那是個供妖物娛樂的場所。由于這類店鋪的受衆均是些暴戾的妖物,所以通常都會将入口設在不起眼的角落,進門時需要支付相應的金額,掌櫃的才會開放通向不同[遊樂區域]的通道。
隻見切原赤也大步流星地邁入店中,熟練而粗暴地将一大把貓玉嘩地扔在掌櫃面前的木台子上,“屠宰場。”
那掌櫃個頭八尺有餘,呲着獠牙擡起頭對不懂規矩的來客怒目而視,卻是在辨出來人氣息之後驚出一個寒顫。
切原挑了下眉,喉嚨裡發出意味不明的一個音節。
那掌櫃回過神,錢也顧不得斂,先一步在抽屜裡翻出鑰匙遞上,不疊地說:“大人請,您要去的是三樓的房間。”
切原草草抓過鑰匙,身形一閃,人已經到了樓梯口,幸村仰臉等了一會兒,見切原徑進了三樓正中間那扇門。
待切原身影徹底消失,那掌櫃才恨恨啐了一聲,嘩啦啦斂起客人扔得到處都是的貓玉。
下一刻,便察覺到有新的氣息靠近,一擡眼,就見一隻蒼白細瘦的手抓着一把貓玉伸過了台面,“老闆,去三層的角鬥場。”
店家當即就是一愣,一邊伸手去接那些錢,一邊帶着迷惑地探出身子,打眼就看見一隻弱不禁風的獨眼小怪。
他順着着小怪指尖方向看去,正是方才那位客人進的那處,當即眉頭皺成一個川字,粗聲粗氣地回道,“呀!你個小玩意兒是怎麼竄到這兒來的?去那地方?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骨頭幾斤幾兩,趕緊滾,滾!”說着他不耐煩地擺手攆人,卻也絲毫沒有退還錢财的意思。
幸村歪頭看了看那掌櫃,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抿了抿唇,輕輕點了點頭,頓了頓又拿出十枚貓玉舉起,“那,您能給我一支筆嗎?”
那店家本不欲理會,可瞧着這小妖怪模樣着實嬌嫩,水汪汪的一隻大眼睛又端的是惹人憐愛,心下一軟,暗自嘀咕了句“麻煩的小玩意兒”,但還是草草摸出一隻炭筆扔過去,“拿着快走,快走快走!”
……
暗巷裡,幸村一手拿着先前戴在臉上的面具,一手握筆在其上比劃幾下,重做麻煩得很,但改造就好說了。
腦中構思片刻,幸村滿意點頭,落筆迅速在紙面上嚯嚯開來。
片刻後,一個青面獠牙、肌肉虬結的獨眼巨怪出現在了老闆面前。
看着店家警惕的神色,幸村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來。
但在店家眼中,則是隻見到來客一張青灰色的臉上,那爬滿蚯蚓一般血管的眼球微微眯起,橫貫整張臉的嘴巴開裂、皮肉外翻,露出滿嘴參差尖銳的獠牙,三層細密的齒尖寒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