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追，就追到了一處遠郊的荒僻之地，四周寸草不生，沒有生機與人煙，仿佛被世間遺棄在這。

前面的鬼終于停下腳步，轉過來與幸村相對而立。他率先打破沉默，說道：“好久不見了，幸村。”

幸村的神色少見的冷峻，“恍若隔世。”他用這四個字，了斷了多年之後的這場寒暄。

鬼的笑容也淡了，“我以為你看到來算賬的人是我而不是德川，多少會更高興一點。”

幸村聞言眉心微蹙，“你不該利用那對母女。”他兀自切換話題，頓了頓他又道，“這是不是你的行事風格。”

鬼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眼中又浮上冷漠：“她已身死，這是她既定的命數。況且她心底本就懷有對你出手幹預此事的怨情，我隻不過是順勢而為。”

“好一個順勢而為。”幸村輕輕一聲嗤笑。

聽出幸村言語間的諷刺之意，鬼蹙着眉，沉默着不再回話。

幸村亦深知多說無益，便不再糾結織紗織的事，轉而問道，“你此番殺我，是為德川？”

“自然。”鬼的目光直射向幸村，直言道，“殺了你，才能解開德川靈和魂上縛的咒術。”

幸村眉頭緊皺，“你何出此言……”片刻後，他卻又明了了個中緣由，“你找過他了。”

鬼也無意隐瞞，當即承認，“我借助迹部景吾之事牽扯住你的時候就曾去找過德川，可他并不願跟我走，亦不信我所言。甚至他當下的軀體都不過是一座臨時的承載，真正靈、魂被你困在别處。”

幸村笑了，“所以，你就認定是我做了手腳，才讓他如此抗拒你的[真相]。”

“難道不是麼？”鬼厲聲反問。

幸村似乎失去了辯駁的欲望，“你覺得是就是吧。”

鬼的身形較幸村更高些，在雙方的沉默中，他垂着眼睛注視着幸村。

眼前這個人的外表看來似乎和曾經記憶中一般無二，仿若超然脫俗、蘇世獨立，凡間萬物皆如塵屑入不得眼，沾不上身，可鬼知道，幸村就是仇恨裡開出的花，冷漠而危險。

“幸村，你醒醒吧……”猶豫再三，他還是忍不住沉聲勸誡。

幸村擡眼與他對視，眼神中卷着複雜的情緒。

“就算在如何，也是你先背棄了誓言，後又屠戮包括他父親在内的德川主家所有長老，最終緻使德川身死。”鬼俯視的眼神中帶着憐憫，字字铿锵，“他死後這些年，你将他做成式神，日日縛在身邊差役，以此來報複侮辱他。”

“他的所有苦痛，皆由你而起。”鬼心緒激蕩，擡手指向幸村，“如此，你還不肯放過他嗎？”

幸村慢慢咀嚼着這些字句，眼中終于閃過明顯的憤怒和恨意來，“敬奉式神說得道貌岸然，但在你們陰陽師心中，式神終不過是被驅使以達成目的工具罷了。”幸村臉上的所有情緒悉數褪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是也不是？”

鬼沉默了片刻，欲張口再作辯白，幸村卻是擡手打斷，“隻有我，能保證完全成功地複活原本的他。”他沉聲發問，“我最後問你一次，德川的魄，在何處？”

鬼聞言堅決搖頭，擡手拉開攻擊的準備勢，“我絕不會讓他落在你手中。”

幸村輕歎，“那你就沒有活着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