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聽了真田的叙述,自是明白,對方心中懷疑此事同怪力亂神之物有關,“所以,你去看這位迹部君時,是否尋到了什麼蹊跷?”
真田搖了搖頭,“我前日去了他府上,他已纏綿床榻,身體無法動彈,整個人意識模糊,幾近昏迷。我并無法同他交流以得知早先是否發生異事,家宅各處探查也未有所獲。”
了解了迹部景吾的情況,幸村提出自己的幾個猜想,可二人商讨一番卻還是認為線索太少,難以明斷,是故決定再次拜訪迹部家探上一探。
隔日晌午,迹部宅。
相較于真田幾日前來時,這宅中眼下壓抑的氣氛更甚,往來的下人們全都神色焦慮,憂心忡忡。想是迹部景吾的情況已然更糟了。
這些時日因為實在焦心兒子的狀态,迹部姥爺和夫人茶飯不思,如今看來面色蠟黃,雙眼渾濁。基于同真田家族的密切往來,再加之久聞天授十師的名号,老夫婦二人當即親自領着真田和幸村來到了兒子房中。
入得室内,隻滿眼青蘿暖帳,镂金雕玉,好不奢華。繞過屏風走向内室,一行人都隐約聽到了哭聲。
幾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加快腳步闖入内室。隻見屋裡一小厮跪坐在床邊,被老爺夫人等人的突然到訪驚了一瞬,趕忙叩首拜禮。
老婦人焦急上前看兒子的情況床踏之中,迹部兀自昏迷,看似是半點意識也無,見兒子每況愈下,她亦是悲從中來,伏在迹部身上痛哭起來。
迹部姥爺也是心如刀絞,到底忍住了淚,喚了那床邊正跟着一起撲簌簌掉眼淚的小厮,“日吉,少爺的情況,你快同這兩位大人道來。”
這小厮名喚日吉若,自小便跟着迹部景吾長大,伴其左右,對迹部家上下都甚是熟悉,如今他見姥爺親自領人,觀其神色,知這二人必然不同尋常。
當即一個叩頭,“見過兩位大人!”他直起身來,也不含糊,立刻仔細講述自家少爺的情況。
幸村詳細詢問了迹部發病前後的種種,又了解了一下近日前來探望的賓客有無特殊之人,均未得到什麼有用信息。
正思忖如何推進調查,就聽走到窗邊的真田出了點動靜,似是發現了什麼,幸村循聲去看,真田正收回摩梭窗邊某處的手指,“這裡有些新鮮的泥土,上次來偶然關窗時是沒有的。”
幸村挑了下眉毛,起身也走了過去,果然見那漆木窗棱上有一排泥點子,想了想便回身問日吉,“這幾日京師可有下雨?”
日吉若“咦?”了一聲,但很快給出回答,“并未。”
幸村伸手拈住那窗棱上的一星泥土,輕輕一撚便碎散開來,似乎不全是泥土的質地。随即他将指尖湊近鼻端仔細嗅聞,隐約的有一股香灰的味道。
幸村放下手,回身再次詢問日吉,“你家少爺先前喜好的熏香為何?”
日吉茫然地眨了眨眼,努力跟上這跳脫的詢問節奏,“少爺喜好各類香物,花香尤甚,但卻并沒有特别的某種偏好。”
“檀香、松香類呢?你家少爺尚拜神禮佛嗎?”
問及此,日吉堅定搖頭否認,“我家少爺向來信奉人定勝天,故從不禮佛,也不信神,也沒有任何相關的喜好。”
幸村沉思片刻,又拉開窗往外看了看,“外面的苗圃裡種的是什麼?”
“是玫瑰,一種花,先前西方商賈進貢道宮裡的,老爺得了賞賜,給了少爺,少爺甚是喜歡,就下令種了滿園。”
“親自照料嗎?”
“那花嬌貴,是專門從西賈隊伍裡招的家仆在照料,但少爺隔三岔五就會去園中欣賞一番。”
幸村看那苗圃,如今顯然過了那花的花期,一些零星的鮮紅花瓣還未零落成泥,“那你家少爺出現病症之前呢?”
日吉撓了撓頭,“園子裡的花凋謝後,少爺就不曾去過了。”
“年年如此?”
日吉雖不知幸村為何有此一問,但還是認真作答,“是的。因為每到這時候園中都要養護泥土,修剪枝葉,少爺愛護得緊,時不允許任何非花匠之外的進入的。”
真田若有所思,壓低聲音詢問“幸村,你是覺得是這花——?”
“未必。”幸村聳聳肩,眼中多少都帶了點無奈,“既然條條線索似乎都走不通,那就隻能場外求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