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化身[小坂田朋香]的切原赤也穿着一套淡色襦裙,揣着一隻沉甸甸的黃布囊袋,顫顫巍巍地沿着小巷七拐八拐來到了污垢齋的後門。
按照以訛傳訛的“規定”,他将拜帖塞入了門邊的耗子洞一樣的地方裡。
等了片刻,正尋思着要不要在污垢齋後門上啐上一口,忽聽隔壁的柴門“吱呀”一聲被人拉了開。
隻見一身披黑袍的老妪緩緩走到切原跟前,“求藥?”那聲音嘶啞不似人聲,隻聽得切原兩臂生出雞皮疙瘩。
見切原僵硬點頭,那老妪也不多話,顫巍巍伸出一隻幹枯的手,“銀錢呢,先拿來。”
切原忙不疊将柳生準備的一大沓銀票奉上。
那老妪仔細點了一陣,然後将錢揣進懷裡,撂下一句“跟我來”便轉身就走。可她去的方向卻不是屋内,而是順着小路往另一頭而去。
切原心中暗叫不好,但此時已無退路,隻能硬着頭皮跟在老妪身後。
一路上,切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被這不知是人是鬼的老婦人識破,他緊緊地攥着手中的手帕,努力讓自己的姿态更加女性化。
一通亂繞後,切原竟是随那老婦人出了城,行至一處偏遠小院。
進入宅屋内,便覺陰暗潮濕,可屋内卻一副家徒四壁的景象。
那老婦人顫巍巍一指房内間的屋子,“到那裡去。”說罷不等切原仔細詢問,一扭身就出門去了。
“喂!你等等——”切原緊跟兩步卻是怎麼也拉不開那大門!
正奮力拽門時,隻聽身後适時傳出“嗤啦”的聲響。
切原登時吓出一身冷汗,他顫巍巍回身去看,隻見先前緊閉的拉門此時開了半扇,内裡沒有分毫燈光,可切原天生五感靈敏,他分明聽見那屋中傳出了呼吸聲——這在先前那老妪在時明明是沒有的!
于是,切原以後背緊貼着大門門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黑漆漆的側室,就這麼對峙了起來。
“小姐不必害怕。”切原活活熬到那屋裡先出了動靜,那是一道孱弱的女子的聲音,“小姐此來有恩于我,我必不會傷害小姐。”
這病弱的聲音讓切原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雖然也想着是誘騙的技能,但是潛意識的還是多了幾分勇氣。
“小姐贖罪,我不良于行,還是要麻煩您移步過來。”那聲音說着還咳嗽起來。
切原猶豫了片刻,還是貼着前慢慢挪了過去。
終于挪到門邊,切原往裡探頭,确實一片漆黑,一下子又沒了勇氣。
那屋裡的人好象習慣了“來客”這般膽小的樣子,隻輕聲安慰,“小姐莫怕,妾身身體不好,眼睛有先天惡疾,不能見光,所以屋内沒有點燈。”頓了頓又道,“小姐将我要的物件放在門邊即可,稍待片刻我就會給小姐送上你要的那種脂粉。”
切原頓時大松一口氣,忙不疊就像答應下來,卻想起自己的任務是查明真相,協助幸村大人他們要捉拿這作脂粉來害人的罪人。
他當即咽下了到嘴邊的話,隻支支吾吾道,“我、我,我不怕!你、你,我我這就給你拿進來!我怕你跑了,我要進去等着你給我……給我那個什麼東西!”
那屋中靜了一瞬,似乎有些意外,片刻後才道,“那邊有勞姑娘了。”
切原一手握緊囊帶,一手摸了摸胸口處,深吸三口氣,一個狠心沖了進去。
室内伸手不見五指。切原忍不住退後兩步,直到後背再次貼上了牆壁才有安定幾分。
“姑娘膽識過人。”那聲音再度響起,讓黑暗中切原的心髒猛地一縮,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他瞪大驚恐的雙眼,拼命想要在這濃稠的黑暗中捕捉到聲音的來源。
那聲音似乎在一點點接近,細細去聽,依稀還聽到一陣細細簌簌的聲響貼着地面傳來,登時腿又軟了。
“小姐可以把我要的東西給我了。”此時一開口,那聲音已經近在跟前。
切原被小小地吓出一聲尖叫,他慌忙舉起拿着黃色囊袋的右手往前一伸,“給你!給給給給!”
那女子的聲音似乎是在發笑,聲音聽在切原耳中卻隻覺怪異非常。
就在這時,一隻冰冷如霜的手忽然死死握住了切原的手,緊接着,另一隻手也摸索上來,從切原手中拿走了那袋東西。
聽着那聲音窸窸窣窣地後退了一些,切原正松口氣,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剛才那兩隻手竟然都是右手!
來不及細想,那女聲突然凄厲地怒喝尖叫起來:“這不是人骨!”那聲音尖銳刺耳,自黑暗中直刺而來,“你竟敢用假骨頭欺騙于我!那就,拿你自己的骨頭來償吧!——”
切原亦大喊一聲,不顧一切地往門外撲去。
然而,沒跑兩步切原就硬生生撞上了什麼東西,一個反作用力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緊接着他便感到一隻手死死扯住了自己的小腿,随即抓上來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那一隻隻手猶如來自地獄的魔爪,冰冷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