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13

林栀的一個朋友曾經告訴她，人與人信任進階的第一步，就是擁有共同的秘密。林栀覺得他說的很對。

大概是共享了一個絕對不可叫人知道的秘密，她和陸峙的關系處得融洽了，林栀對此很滿意。

這幾天過得飛快，書屋的生意不好也不壞，通常下午的客人會多一點，其他時間就基本無人問津，這是正常的。

這個時代的文化幾乎是斷檔的，災難來自靜默而神秘的星空，這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許多古書逸散，許多文化知識被時間不可阻擋的洪流沖散的無蹤無影。

整個世界在一百多年的那場巨變之後，曆史的車輪早已偏轉，人類的進化之路走向了未曾想過的方向。

世界是混亂的，但是并不是全然無序，秩序隻是在不停地建立，不停地崩壞，不停地更新，這是一場世界的巨大陣痛。

林栀一向認為人之所以為人，正是在動物本能之上，依然有着人類不可侵犯的尊嚴，即使是變得像動物一樣靠信息素識别情緒信息、鬥争和求偶，人類依然以堅韌的精神試圖擺脫動物本性的操控，以理智建立秩序。

這不是人類第一次将自己區分于動物，所以這次花的時間并沒有那麼漫長，這是人類基因裡的帶着的反叛，是獨屬于人類的本能——并非寄希望于天道輪回的自發性适應和補全，人類總是想要用自己的力量扭轉局勢。

突如其來的進化——腺體，對人類文明的沖擊并沒有想象中那麼大，人類以其建立了建立了數千年的文明體系，接納和适應了腺體的存在。

在這一百多年間，腺體醫學應運而生，目前還在各個方向上探索和拓展，主流方向依然是對于常見的腺體疾病的防治和AO腺體特殊時期的處理手段、藥劑研究。

一百二十四年前——應當是這個時間前後，地球在安穩的、沿着它的軌道運行着，一如往常，宇宙的風暴裹挾着未知的物質掃過了地球。

隻是這樣，地球還是發生了變化。

每個地區對這個特異事件的記錄不盡相同，但是大概都提到了，世界各地大規模的高燒、顔色難以言喻的天空，仿佛隔了一層鐳射透紙，人們看到世界在扭曲變形——

“這就是史稱宇宙輻射透鏡事件的相關記錄”，在C-1區的聞城大學腺體學基礎的課堂上，一位男性omega老師正在用光幕投射一些各國的文字。

他在大教室中走動着，一邊滑動着光幕，一邊說道：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人類這個特殊的種群，發生了大規模的變異，或者樂觀來說，為了應對随機的突發性事件，人類種群，發生了基因漂變——隻能這樣定義了，人類有文字的曆史和考古研究中都沒有相類似情況的記載，當然這也是我們緻力于搞清楚的。”

“也就是說，我們人類——這個星球上最難殺的小強，進化了，适者生存了下來，這也就是諸位今天坐在這裡的原因，我們要一起試圖搞清楚，我們的生物學機制到底是如何運作的。”

“——歡迎大家來到我的課堂，請打開您的《腺體學概論（一）》。”

這個高瘦清秀的男人邊說着邊走上了講台站定，他穿一套白色套裝，休閑的風格，戴金絲邊窄框眼鏡，容色如玉，着實稱得上是一句“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

林栀坐在課堂的前排，素着臉帶着黑框眼鏡，長發垂在肩頭，并不引人注意，她靜靜地聽着。

最近幾天的上午，她一直聽在聞大的公開課，這個書屋的位置是真的很好，去聞大的公共交通也很便利，她雇傭了一個恰好在尋找兼職的beta女孩子，好讓自己有空做些别的事，好在陸峙也不管她在做什麼。

陸峙實在很忙，他們兩個幾乎隻在吃飯和睡覺的時候碰面，在老宅維持着的黏膩的虛假夫妻情在中心城的大平層裡并沒有怎麼延續。

他們相處起來往往是平淡的，日常的，林栀自認為自己有很多不能跟他交的底，陸峙自然也不會跟她說全部的實話。

在腺體導緻的性/吸引力的短暫狂熱時期之外，他們之間始終是隔着一層厚厚的障壁的，林栀暫時沒有打破的想法，陸峙也沒有這個意思。

這場各懷心思的婚姻會維持到什麼時候呢？

或許在他們的目的都達到的時候，這段關系自然就會心照不宣的結束了，這也正是他們很有默契的一點，林栀并不清楚也沒有主動詢問過陸峙的任何部署和計劃，當然也沒有透露過自己的。

但是這一切最終都會有個結局的，她以極大的耐心等待着，這麼多年，她最不缺耐心。

而且她有預感，她不會等太遠了。

窗外大雨嘩嘩，密集的雨幕像是要隔絕世界。

這堂課已經到了尾聲，也到了飯點了，學生們抱怨着突如其來的大雨，三三兩兩的走進雨幕，她走到床邊，面帶微笑的看着兩個學生笑鬧着共撐一把傘。

“想什麼呢？”收拾好教材的老師向她走過來，“想到我們那時候了？”

林栀輕笑一聲，“我們那時候可沒這麼禮讓。”

“确實，那個時候，你肯定會把傘騙走，讓我一個人淋雨。”

林栀回頭看他，“而你，你甯願把傘戳個洞。”

那個男性omega向她揚了揚下巴，“走吧？今天我邀請你跟我撐一把傘。”

“走吧。”

“你是說，她不在店裡？”陸峙手指摩挲着用慣了的金屬筆，“沒事，不用告訴她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