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事先這麼說定,還沒來得及找人,顧存山的旬假就結束了,該上私塾進學去。
喬安揉了揉眼,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眸子晃着火光,映出正在穿衣的人兒。
“這兩日忙莊稼,起早貪黑的,哥哥不累嗎?要不請幾天假休息夠了再去?”
顧存山腰帶打了個扣,一推一收,身姿欣長挺拔,眉鋒眼銳,斧鑿般的俊美容顔貼近,帶着繭子的大手摩挲着喬安側臉,輕聲笑道:“别操心了,再睡會?讀書哪有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哥哥不嫌累的。再說我估摸着放榜也就這兩天的事,歹去鎮上看看消息。”
喬安蹭了蹭他的手,語氣軟乎乎的:“一大早哪會有告示貼出來?我會幫你留意着的,中午想吃什麼,我提前在鋪子裡給你備好。”
顧存山捏了捏他:“都行,你和幾個小的商量,跑腿叫他們去。”
喬安随意點了點頭,窩回被窩裡,擺了擺手:“去吧去吧,哥哥一路順風。”
顧存山親親喬安額頭,嗯了一聲,吹了油燈,輕輕掩了門,轉頭一瞧,竈房亮着,心裡疑問,難不成昨天晚上沒吹這邊的蠟燭?
他才到門口,竈旁的喬大花應聲回頭,笑着打了招呼:“我聽着有動靜,起了個大早。粥啊馍啊都剛出鍋,還切了些鹹菜,吃點墊墊?”
顧存山也不客氣,坐那喝了一碗粥,吃了兩塊巴掌大的馍,就了小半碗鹹菜,打了個飽嗝。擦擦嘴謝道:“辛苦姑姑了,以後不用這麼麻煩,我起的早,到鎮上吃也是一樣,總是這樣,太唠叨您了。”
喬大花邊擦鍋台邊擺手:“哎,哪有!我十多年都是這個點起來,燒火做飯都是順手的事兒,哪來的辛不辛苦?你且安心吃,姑姑累不着。”她看了看顧存山面前的空碗,幹活更起勁了。
顧存山笑着應好,和喬大花告别,開了院門朝大道上去,運氣不錯,還真像喬安說的有趕早的牛車,掏了一文錢搭上去。
田嬸子挎了個籃,上下墊了厚厚的稻草,中間夾着雞蛋,熱情對着顧存山道:“山小子哪,上鎮去?”
顧存山禮貌點頭:“嬸子這一籃子雞蛋可不少,真勤快。”
田嬸子笑着眼角堆出皺紋:“要說勤快也是家裡的雞勤快,這兩天鉚着勁下蛋,可高興壞我了!”
旁邊一老太插嘴道:“埂子天天好蟲好菜的喂着,雞要是不下蛋,那就是白眼雞,該宰來吃哩!”
田嬸子笑罵那老太一句:“就你天天叫囔着要吃雞,你兒媳兒婿家還剩幾隻?村裡的雞見了你都歹繞道,可閉閉嘴吧!”
車上婦人夫郎一陣哄笑,老太面上挂不住,撐着面子數落田嬸子幾句,被對方不痛不癢怼了回來,巴掌拍着車闆,悶悶響不着。其他人又換了話題,不去理這個老太。
顧存山一到鎮門口就下了車,從婦人堆抽身,可算是松了一口氣。這些嬸子夫郎們可真會揶揄人,招架不住哪!
拐進巷口,一輛馬車堪堪停穩,顧存山看了一眼踏入私塾大門,沒兩步頓感肩頭一沉,杜寶駒手勾着他,扇子徐徐揮動,咧了個大白牙朝他傻笑。
顧存山:“……”
杜寶駒絲毫不覺得受了冷待,肉麻兮兮道:“顧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可是想死你啦!”
顧存山不着痕迹頓了頓步子:“杜元寶,你該不會有什麼奇怪癖好吧?誰回家會去想同窗,你這樣讓我感覺自己很危險哪。”
杜寶駒扇子一合,摔在掌心,做出痛心疾首的做作姿态:“掰了,掰了,兄弟我的心碎成八瓣!虧我陪你上公堂,下考場,你就是這麼對我,顧存山,你個冷心冷肺的狠心人。”
顧存山翻了個白眼,皮笑肉不笑:“杜元寶,你再胡謅一個試試?”
杜寶駒立馬收了戲瘾,伏小做低,雙手揮扇朝顧存山送風:“哎,怎麼還開不得玩笑呢?要我說顧兄你就是太嚴肅,太認真。兄弟我一從考場出來,就被拘在家裡哪都去不得,你不知道我那老爹,恨不得讓二十個小厮盯着我,快煩死我了!”
顧存山幸災樂禍:“犯什麼事了?”
“這個啊,我跟你說你可不許透露給旁人。”杜寶駒眼神四瞟,苦大仇深道,“那老頭娶的繼室,趁我下考場往我房裡塞了她娘家子侄,還是一對雙生胎,小爺考完試恨不得睡他個八天八夜,沐浴完往床上一躺,你猜怎麼着?”
顧存山饒有興趣:“怎麼着啦?”
杜寶駒回想起來還覺得腦袋抽疼:“我以為鬧鬼了呢!當時我都迷迷糊糊犯瞌睡了,猛然間四隻手摸索上來,給我吓得打了個激靈。你不知道,我從小最怕鬼了,尤其是話裡勾人精魄的豔鬼,後來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