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家的定親宴散後幾天,村裡人說起來還是津津樂道,砸吧嘴回味着席面上的硬菜佳肴,就一個字——絕!
冬日農閑,正式養膘的好季節,等春耕了,一下子能瘦十幾斤,現在不吃好點,開春怎麼能熬的住?再加上有個六七天就是年節,就是村裡平日最摳門的人家都要掏錢出來歡歡喜喜過個好年。
張嬸托人算的好日子果然準,席面一撤,第二天就紛紛揚揚下起小雪,一連幾天不停。
喬安裹着大襖,縮在泥爐子旁暖身子,時不時拿筷子撥撥鐵絲網上烤的花生紅棗,提起茶壺沖開碎茶葉,捧着瓷碗熱茶,小口小口啜飲,胃裡滾燙舒貼,渾身散發着懶洋洋的暖意。
早上顧存山才掃過院子,這才下午,地面上又蓋厚厚的一層,雪下大了。
眼看日光漸漸昏暗,還不見顧存山人影,喬安有些擔心,裹好衣裳拿了傘,鎖了堂屋門往村口去。
北風冷冽呼嘯,一出門渾身的熱氣就被吹沒了。襖面發冷發硬,還好是塞的新棉花,厚實不透風,隻裸露在外的手關節凍得微微發紅。
顧存山剛看見白雲村,就捕捉到了風雪中的小黑點,加快步子走近一瞧,還真是喬安。心頭一暖,随之是好氣又心疼的複雜,握住喬安的手一試探,冰渣子涼。
雙手搓着反複哈了幾口氣,揣進自己兜裡,順便崩了對方一個腦瓜子,給喬安一個小小教訓。
接過傘,胳膊搭上喬安肩頭一攏,把人帶着湊近懷裡,邊往家走邊念叨着:“下次在家裡等,知道不?天這麼冷,你身子底不好,凍生病了如何?我不說你你就不長記性,一說你又嫌煩,天天的就知道我拿你沒辦法,最愛蹬鼻子上臉。”
喬安眨眨眼,特地賣了個乖:“哥哥再說一遍,嗯?”
顧存山笑了下,俯身對着人鼻尖親親兩下:“還不叫我說實話,安安怎麼這麼霸道?”
喬安得意哼了一聲,嘴角漾開笑。
開了鎖進屋,比外頭暖和多了,顧存山一路上從鎮上走回來,還有點想冒汗。
喬安窩回老位置,“咔嚓”剝了個花生,烤得幹脆脆的,又香又好吃。
顧存山拍拍喬安叫他騰點位置,和人坐在一起,喬安換了幾個姿勢,找了個半靠在顧存山懷裡的姿勢,腦瓜子抵着對方胸口,眯了眯眼角,非常滿意。
顧存山也剝了個花生,一粒仁塞到喬安嘴裡,一粒扔進了自己口中。
“這兩日夫子逮着我們考較學問,真是讓人頭大,還好明日起一直到正月十五都不用再去,早上可是能讓我睡個懶覺。”
喬安蹭來蹭去幾下,亮亮的眸子向上望他:“我瞧哥哥本事大着呢,還能有叫你為難的題?”
顧存山溫柔笑了聲:“沒良心的,還不是想和你多待會兒,你要是巴掌大,就是想跑我也不讓,非揣在懷裡帶去私塾,叫你好好當我的陪讀。”
喬安裝作遺憾道:“是嗎,那太可惜了。”說着拍拍顧存山大腿,朝他wink~順便比了個心,甜分爆表:“愛你哦。”
顧存山對此的回應是抓着人一頓薅,叫伶牙俐齒頗有點幸災樂禍的喬安抿着微腫的嘴,蔫巴巴窩成一團,留了個貌似有些惱火的後腦勺,這才老實下來。
窩着窩着呼吸聲就輕了,顧存山低頭一看,喬安睡着了。他無聲輕笑了下,生氣歸生氣,倒是一點都不耽誤喬安賴着自己。
胳膊穿在腿彎處,一沉氣将人公主抱起,散亂的發絲蹭着顧存山下巴尖,有些癢,他放輕動作,将人塞回被窩,和衣躺了下去。
雪悄悄落在屋檐上,堆成堆摔在地上,呼呼風聲蓋住了絕大多數動靜,聽習慣了自然聲,反倒成惬意的入眠曲,屋裡的氛圍甯靜祥和,顧存山呼吸漸漸平緩,跟着睡了過去。
不知多久,風聲大了,變得尖銳,顧存山皺眉,癔怔了會兒清醒過來。回頭瞧喬安氣色紅潤,睡得香甜,眼裡不禁帶上柔和,視線下移盯着粉嫩的唇,沒忍住上前親親,理了理喬安額尖碎發,一顆心滿滿當當,謂之餍足。
推開卧房門往院中去,那尖銳的調調清晰了些,顧存山駐足認真聽了聽,是一個婦人在哭喊着救命的哀嚎。
他當即裹上大襖,出門查看,白雪茫茫,不見半分人影。正當他以為自己幻聽時,餘光一掃,瞧見百米開外的田梗上有一點黑,心中有些惴惴,幾乎是跑上前去,一看,就愣住了。
隻見雪裡躺着一大一小,大的婦人手腳臉生出凍瘡的紅,被雪蓋了半身,看不清是誰,而被她護在身下的娃早已經失去了意識,皮膚青白紅紫交加,狀況好不上多少。
大雪天卧倒在這兒,顧存山擔心是什麼歹人,但總不能見死不救。跑了兩趟,把人帶回家的同時不忘警惕,偷偷拿了把柴刀别在腰後,茶壺熱水灌下,又有泥爐子暖着,那婦人最先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