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存山沒讓他等太久,攏好沒用完的竹竿往旁邊一踢,放下錘頭,跺了跺腳進屋坐到對面,俨然一副談事的架勢。
李幹柴也不墨迹,開門見山:“小牛聽見你要定親,立馬就把他那屋騰出來裝點好了,後個兒晚上直接來我家住,等着媒人來,咱們熱熱鬧鬧從大門出,帶着禮往這邊來提親。到時候叫你嬸子頭晚上過來陪着安哥兒,至于是分兩處辦席還是全在你門口擺,叔想問問你,拿得啥主意啊?”
顧存山這事沒經驗,找李幹柴讨教。
李幹柴雖說家裡沒出過上門婿,但嫁女兒娶媳婦的經驗都有,續了一口熱水,暢暢而談:“本來嫁娶兩方都有親戚,分開擺各請各的好,但你和安哥兒的親戚加起來,怕是都湊不了一桌,來吃席的又都是同村,擺在一處反倒好些,你覺得呢?”
“還是李叔考慮的周到,照您說的辦就行。”顧存山點點頭接過話茬。
喬家對他家小牛多有照料,李幹柴一直都記着。之前想登門送禮卻碰上兒媳懷孕,一直沒抽出來空,如今人家辦喜事,自己出出兩分力,這來往比面上虛禮來得實在,更能讓兩家人親近,他自然上心些。
忍不住拿出長輩的關心,多說了兩句:“請客這方面我聽村裡這兩天人人都再說,倒是不擔心,剛剛打量了一圈屋子,布置的也不錯,想你是個能幹的,别怪叔多嘴,問一句竈上事,你們請的誰掌勺啊?”
顧存山不太清楚,掀開草簾去後頭問喬安,不多時回來道:“隔壁張嬸替我們請的春大廚,您覺得怎麼樣?”
“廣田村隔壁鄉裡的那個春大廚?”李幹柴摸摸胡子,眼裡思量,“他手藝是十裡八鄉都知道的好,可不便宜!”
貴自然有貴的道理,據說春大廚家裡往前數五代,曾經到過宮裡做禦膳,雖說因為得罪了貴人被趕出宮,但萬幸撿回條命還整出本宮廷菜譜,聲名遠揚顯盛一時,傳到春大廚他爺爺手裡,就改了路數,離了大富大貴的主兒,歸鄉專接席面。
小道消息傳的是菜譜丢了,這才落寞。雖做不出來禦膳那般頂頂好的精美佳肴,但味道仍是一絕,平常多接的是鎮上富戶的活兒。張嬸就是知道他倆想風光大辦,特意找了一串子親戚打聽到人家家裡,央求了三五次對方才答應下來。
顧存山想他和喬安的定親宴越正式越下狠本才好,恨不得張揚得叫天下人皆知二人情比金堅,誇張一句天作之合。
喬安昨晚算賬時還佯做歎氣,筆尖勾勾畫畫,一應酒水桌椅吃食席面布料開銷,揶揄他說份子錢都收不回來哩。
顧存山笑盈盈的,身體力行上去堵住喬安叭叭小嘴,惹得人家面紅耳赤,後面果然沒再唠叨,反倒是主動往給他的聘禮多添了兩筆,說是到時候叫看熱鬧的鄉親明眼看着,他是如何聘了一個世間難得的好兒郎。
顧存山回想起喬安當時的情态,隻覺得熱氣不斷翻湧而上。他一垂眸,就見着喬安貼得極近,泛粉指尖戳着結實富有彈性的胸口,一雙黑如耀石的眸子裡光點躍爍,水潤的唇一張一合,紅口白牙,豔麗又漂亮。
隻叫他兩耳轟鳴,心如雷鼓,聲帶震着随口答應,如踩雲端全然不知道喬安說了什麼。要不是确信喬安是個人兒,他還以為對方是什麼精怪所化,專門來勾人魅人,騙人精血。
回過神來,聽見動靜回頭一看,喬安正用胳膊肘撐開草簾,側身進來屋。他兩手端着,砂鍋耳朵把上隔着布,正滾着粥直冒白氣。他眼睛一彎喊道:“村長伯伯,炖的排骨粥,留下來吃不?”
李幹柴一看天色,喲,黑完了。他連忙擺擺手:“瞧這都啥時候了,你王嬸子鐵定又要揪着我的耳朵罵了,你和山小子吃,我也該回去,一大家子等着呢。”說着起身,走沒兩步又折回來,對着顧存山道:“要是還有什麼拿不穩的事盡管來問我,冬日閑暇,我等着喝喜酒嘞。”
顧存山眉頭舒展,好聲好氣将人送出門去,見人走遠了才插上門闩,聽着外面傳來兩聲狗吠,估摸着位置,想着村長腳程也是快,都走一半了。
進屋見喬安正捧着碗喝粥,熱氣隔着陶碗燙得他指頭熨出漂亮的紅,隔着砂鍋粥上的滾滾霧氣,其後那雙水靈靈似葡萄的眸子蒙上層紗,真有幾分若遮若掩的美人樣。
他坐下嘗了一口粥,滿足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