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寶駒被他的眼神一噎，自覺氣勢不能弱，“咚”，單腳踩上桌闆，指着顧存山就是咬牙切齒道：“下學後你給我等着，不給我的小金元寶道歉，你别想跑！”

顧存山對此輕嗤一聲：“幼稚。”

杜寶駒頓時炸了，撸起袖子就想幹，一聲沉穩肅重的“作甚？”鎮住了他，回頭一看，陳夫子拉長臉正瞪着他，手上的戒尺還晃了兩下，吓得杜寶駒抖了抖，頓時蔫了，老實放下腳乖乖站好，低頭回了一句：“夫子。”

陳夫子一聲不吭，去了講台放下經義書冊，提着戒尺不徐不疾走了過來。就杜寶駒和顧存山交談這會兒，學生也都到的差不多了，眼神随着陳夫子而動，心思都在看熱鬧上。

“咚。”

戒尺一端重重的磕在桌上，顧存山站起來，低眉垂眼神情寡淡。

陳夫子眼神深沉，教學這麼多年，自然輕巧看出他二人不對付，下颌的胡子動了動：“同窗間當互尊互重相扶相幫，你二人可知錯？”

顧存山、杜寶駒：“聽夫子訓。”

陳夫子見他們還算實誠，點點頭，一人打了三手闆，言道：“不可再犯。”便收回戒尺，踱步至講台上，開啟了上午的授課。

顧存山甩甩手，一坐下，就感覺到旁邊視線灼灼，一轉頭就看着杜寶駒瞪大了眼，不知道嘴裡無聲念叨着什麼，反正不想什麼好話，顧存山挑挑眉，特意把“無聊”的口型做的又慢又明顯，回擊過去。

杜寶駒握着拳頭砸在桌案上，臉上沉重沒繃住兩秒，立馬龇牙咧嘴甩甩手。顧存山權當沒看見，左手置于桌下悄悄張開晾着，誰讓陳夫子下手太狠，現在還是火辣辣一片。

沒人理杜寶駒，他自個兒覺得無趣，時不時聽兩耳朵“之乎者也”，“誠信禮義”，“一箪食一瓢飲”，頭昏腦漲渾渾噩噩度過了一整節大課。待到敲鐘聲一響，驚得瞌睡蟲織繭破殼，徹底飛了。

他伸個懶腰，招手叫小厮進來收拾收拾，去鎮上酒樓享受一番，走出宅院總感覺忘了什麼，等吃飽喝足一拍腦袋才想起來，他計劃教訓顧存山哩！

但這個點課室哪還會有人，隻好把計劃暗暗改到傍晚，使了錢帶上幾個小跟班，一下學就沖出去布防在外面，守着巷口靜待顧存山自投羅網，不揍人一頓他心裡不解氣！

顧存山午間回鋪子吃了羊肉鍋，喬安吃了幾口就覺得膻味太大，隻撈素菜吃，推攘着全塞給他和三個小的了。羊肉壯陽，效果明顯的很，一下午他都覺得心思浮躁，出了不少汗，心想下次這鍋子還是放晚間吃好，不然一耽誤就是一下午，學的東西也不紮實。

交了束脩行了拜師禮，正式成了陳夫子的學生，又被拉着多聊了兩句，為師者尊尊教誨的苦心熱忱，顧存山不由多了幾分對他的敬重。正是這樣拖了會兒，本該一同下學的同窗都走完了。

顧存山提着背簍腳步輕松地出了門，心想晚上該怎麼向喬安讨要好處，都一天沒親親抱抱了，家裡頭的這個嬌氣鬼該想他跟想什麼似的。

私塾為了給學生提供讀書的好環境，坐落的自然是遠離鬧市的街道，五點下學，正是生火做飯的時候，這邊就更見不着人影了。顧存山擡腳拐進巷子，走着走着就覺得不太對勁，果不其然，杜寶駒帶着他雇的四五個跟班，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前方。

對方換了把扇子，“唰”的一展，“要你狗命”四個大字明晃晃挂在扇面上，白紙黑字，來者不善。

“姓顧的，本少爺口無虛言，說要你好看就要你好看！”杜寶駒得意洋洋，嘴角翹得能挂油壺，“你現在要是誠心誠意向我的小金元寶道歉，本少爺還能大人不記小人過，不然，哼哼，看到我的人沒？等着吃拳頭吧！”

顧存山看站在杜寶駒身後的不是打手而是書生，不由得扯了扯嘴：“我倒是不怕，讓你的人過來，咱們過過招。”

“喲！”杜寶駒扇子一合，直指顧存山，“你小子膽子不小，看來是死不改過，沒辦法，别怪本少爺心狠，這都是你資格惹的！”

說着手一揮，叫人上前，自個兒往後退，背過身一展扇，換了另一面的“罪過罪過”。聽着後面拳打腳踢，入肉悶哼聲，忍不住搖搖頭，“唉，難為我人俊心善，這一遭也叫你見識見識世間險惡，做人還是不要狂妄自大好……”

話說半截，後面俨然沒了聲響。杜寶駒翹起耳朵，怕把人打大壞了，轉過身要叫停，誰想正對上顧存山似笑非笑的眼神。

再一看地上昏趴過去的跟班們，“啪嗒”，扇子掉在地上滾了幾圈，杜寶駒驚訝得合不攏嘴，結巴道：“顧，顧，顧兄，你是，是練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