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烤攤熾燈撕扯着黑夜的盔甲，耳邊雜亂無章的交談聲在餐具碰撞下顯得更加擁擠刺耳。

邱宿是個說着話就停不下來的人，已經到江曼都有些招架不住的情況。但他的扯天說地讓本不相熟的他們有天可聊，以至于坐在一張桌子上也沒顯得突兀。

他點了點啤酒，在和江曼攀談話題正濃的時候，纖細的手指把玩着盛滿酒精的玻璃盞，推到她們面前。

“這麼說，學姐最近倒是有些煩心事。”

别喝酒。

燕書禾沒有接過酒，而是裝着接下擺在眼前，靠近江曼在她耳邊提醒。

得到了江曼輕輕點頭的暗示。

“是，做品牌的難免有點挫折的很正常。”

江曼也是謹慎人隻是打着馬虎眼，也是這樣的回答被邱宿全全追問：

“學姐還自己有自己的品牌，這麼厲害。”

他像是好不容易抓到共同話題的狂熱粉絲，找着機會變誇張得厲害在江曼面前顯擺，

“學姐那你也說說煩心事，沒準我能幫你解決呢？”

心比天高。

擺在桌上鐵盤裡的燒烤串已經見底，燕書禾對這桌上相互留一手的話題也并不感興趣，便起身拿了紙巾，向江曼借口點燒烤離開了會。

“行啊學姐，你盡管點，今天晚上我請客。”

邱宿是第一個看向燕書禾回答，熱情地展現出差點能把她吓跑的好客。

明明在和江曼交流卻無時無刻都在關注着她說的話。

這點，燕書禾是吃了一晚上的烤串都沒想明白的。

帳篷内攤食客和服務員流動迅速，不知道哪個人擁擠地推搡着她導緻燕書禾站不穩腳步向桌子的方向前仰了一步，差點就被眼前的藍色塑料椅子絆倒。

有一隻手比燕書禾反應還快一步出現在她眼前，幫她穩住了重心。

“學弟客氣了。”

整理好被勾住的鞋子，燕書禾向手伸來的方向望去。

又是那樣，在還沒有接觸到他的視線之前，他就先轉頭逃避了和燕書禾視線的接觸，留下她盯着擺頭的虛影。

她轉頭看向桌子那邊說話的邱宿并不再去多想。

今晚這樣的事情發生過許多次也被她注意到無數次，也許就是有這樣的原因，她才覺得今晚入口的燒烤味道遜色了不少。

“沒事，反正會有人請客的。”

邱宿笑臉盈盈，卻不似他看着江曼的時候幹淨。

興許是自己想多了。

燕書禾收回自己的手，揣回外套兜裡：

“那就先謝過學弟了。”

“不用謝我。”

-

她顯然不會真的去找老闆點菜。

在這之前本就不是什麼東西都沒吃，并不是饑餓感驅使着燕書禾來邁入燒烤帳篷，甘願沉淪于辛辣與鹽漬香味碰撞之中。

走進燒烤攤子外面拐角的小路便，燕書禾站在馬路牙子邊，從口袋裡拿出唇膏，反複擦拭着嘴唇。

就在嘴唇傳出厚重的油膜感和冰涼感之後，她轉身對上了一個不應該出現在她身後的人。

“學姐。”

輕，似棉花糖，讓人抓不住。

“嗯。”

燕書禾興緻缺缺，本就不怎麼想見到的人像小尾巴一樣糾纏不放的時候，她才會露出有些不耐煩的表情。

平時對事情燕書禾還算是有耐心的，這點和她相處久的人都知道。

“困擾學姐的事情是因為工廠拖工期嗎？”

擺脫在桌子上逃脫的眼神，站在她面前的他站得筆直，像是吐露着自己正下的決心。

燕書禾還沒張口，學弟說出完全正确的工廠名字讓燕書禾痛擊在原地，

“對嗎？”

“江曼說的？”

“另外那個學姐？”

他微微皺起的眉毛在勉強有些燈光的凹凸小路上顯露着，他并不知道今晚吃燒烤坐在燕書禾旁邊的人叫什麼名字，

“不是。”

要不是因為身後還有人經過，在走到她面前時向隔着大老遠說話投來異樣的眼光的時候，燕書禾已經在這個光線的襯托下後背發涼。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不斷緊繃的神經能想出的是最通俗的道理。

燕書禾緩緩張口：

“你想要什麼？”

一個在這頓飯前完全不知道長相、不知道姓名的人卻掌握她們發生的事情。

燕書禾越仔細想越覺得事情不簡單，警鈴不斷作響。她甚至都握住了手機以備萬一真的發生什麼不幸的事情可以第一時間報警。

“不是我……”

突然一下剛剛的底氣全都消散了，興許是燕書禾戒備的動作太過明顯，

“是學長，學長……”

他開始語無倫次起來，形象重新和在桌子那個和她逃避視線的男孩形象完全重合。

“誰？”

而後她聽見了那個久違的名字，各種驚喜感和喜悅沖破着她的神經，一時難以捋清其中的關系，

“所以你說，是趙弋峥讓你們來這裡找我們，并幫我們觀察廠子的事情？”

“是。”

學弟見事情說開得有些眉目，才坦步向她的方向靠近。

不過越離得近些，他的臉就越不自主地發燒。

“他怎麼知道的。”

不知道該如何準确地形容此刻的心情，燕書禾低頭拿出揣在深處準備救命的手機，顫抖的手指在興奮的作用下一層一層打開了那個通訊界面，而在點下的前一刻燕書禾靜止了。

還有外人。

她擡頭對上那雙想要逃離卻在逃離半途中反悔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