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小蛋糕的燕書禾重新坐回工作台面前重新拿起針線低下頭,口腔裡還回味着奶油殘留的甜味,以為整個下午就會這麼過去,直到接到了那個電話。
下午四點,在長時間的坐和盯着細看的燕書禾像隻海綿全部吸滿了潮濕而沉重的時候。
“喂。”
她看見了是林艾打來的電話,下意識以為是她還要向燕書禾說教早上的事情,興緻便也不是很高。
但那邊許久沒有回答,久到她開始懷疑是不是林艾根本沒發現打出了這個電話。然後她确定,她聽見了抽泣聲音。
“來長甯,你外婆她進手術室了。”
在林艾沒開口之前燕書禾都不敢相信是她發出的聲音,直到電流傳來這句話的時候,斷斷續續的語言就像被捏碎的餅幹用力地拼湊着能夠傳達出來的最後一點消息。
“情況不太好。”
前二十一年她從未見過林艾這樣,她總是以最威嚴的狀态出現在燕書禾有限的記憶裡,連帶着這邊的她也被牽動抛棄了理智。
到最後甚至都忘記自己到底有沒有回答她的邀請,可是回頭想想憑借她的膽子一定是不敢輕易不回應林艾的話的。
至此,四周的一切都在她的眼裡開始飛奔起來,坐在飛機的時間從來沒顯得如此難以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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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書禾你人去哪了?”
已經落地長甯打開手機就連續接到好幾個未接來電的彈窗,燕書禾無力地點進其中一個,才聽出原來是打給李微的。
電話那邊還有嘈雜的焦急的聲音:
“人怎麼可能憑空不見的?”
她甚至沒心情去辨認到底是誰在作這個背景音。
“李教授,抱歉……”
說出口的時候燕書禾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控制不住得帶上沙啞和哽咽,隻不過比下午突然聽見消息帶來的猛然的撕裂要好些,
“我現在長甯。”
“你去那幹什麼?”
李微教授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嚴厲。
燕書禾聽着聽着不由自主地帶着眼淚汪汪笑起來,在人群中顯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雙手支撐住挂在耳邊的手機。
一想到接下來要解釋的真真正正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眼眶就止不住地積蓄起眼淚:
“外婆她送手術室了,很嚴重。”
對面連帶着背景音都沉默了下來,手機在沉默裡連續轉了好幾圈,最後不知道歸到了誰的手裡。
許久,她才聽見同樣沙啞的聲音: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好。”
收起電話燕書禾在衛生間沖了一把臉,狠狠地搓洗着泛紅的眼眶和烙下淚痕的臉頰。
可不能讓外婆看見她這樣,外婆可是最喜歡她笑的時候了。
于是她笑着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對啊,這樣才對。
卻又在和自己對視的時候忍不住抽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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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書禾沖到醫院的時候,胡敏靜正推向ICU身上連接着不同的管子,就在她要抓住那張載着外婆的病床的前一刻,重症監護室的門就這樣冷漠地被關上被模糊的貼紙隔斷的玻璃窗,隔斷了她能看見的所有場景。
那時醫院的外的天已經完全黑,就像有成千上萬的烏鴉這蓋着晴空萬裡,吵鬧得隻能讓她躲在醫院亮了一整夜的白熾燈下。
“外公,你先回去休息吧。”
她被林艾和外公一起支撐着力量起來,即使是滑坐在休息椅子上,她還是佯裝着淡定向外公開口,
“晚上就讓我們倆守在這裡夠了,你好好休息。”
外公開始也是不願意,但燕書禾和林艾兩人好說歹說才把他老人家勸回去,他也拗不過兩人就答應下來,最後走的時候把手上的保溫壺緊緊地貼在林艾手心交給她。
“要是能送進去了,一定要拿進去,喝好的,喝好的。”
“好。”
燕書禾順手接過保溫壺,摸着不鏽鋼傳導出來的一點溫柔,本就疲憊的神經又繃緊了一下:
“你和外婆都說了什麼?”
她冷漠地像是在面對一個罪人。
“?”
林艾沒想到燕書禾會問這樣的問題,任憑擲地有聲的問題在空蕩的走廊裡面回蕩,一圈一圈波折地觸到每個導體,再次在燕書禾耳朵裡響起。
“肯定是你說了什麼讓外婆生氣的話。”
回頭想想當時她說的話确實很愚蠢,即使在當時說出口的時候燕書禾自己也意識到了。但她依然嘟囔着哭腔抱着保溫杯把全部的猜測補完。
就好像抱着外婆一樣。
“不然外婆怎麼會現在在裡面出不來。”
身邊消瘦的女人攤在冰涼的休息椅上,但燕書禾完全沒在意在遠離她的那隻手上緊緊攥着的紙片裡面夾雜着好幾片咀嚼得滿是牙印的口香糖:
“你能不能别無理取鬧。”
“難道不是嗎?上次我來長甯的時候外婆都還是好好的,怎麼你一來外婆就進手術室了?”
接着她說出了這麼久第一次對林艾埋怨的話:
“林艾,我讨厭你。”
而這一句話也深深嵌入林艾的耳朵裡。
她将嘴裡的口香糖别入紙巾裡,起身将那張戰損的紙巾輕輕地遞進垃圾桶裡面,身後的椅子發出吱呀不穩定的聲音。
燕書禾以為林艾會在醫院怒不可遏地訓斥她或者隻是用她美妙的語言藝術諷刺她一下,隻是都沒能被她猜準。
“燕書禾,你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
她說着将雙手别在前腿上,向後送力靠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