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換好了新的衣服,但頭發上還帶着水汽。
這人很幹脆地走到沙發旁邊,然後一擡手,灑了肖邵跟煤團一臉的水。
“有病啊,”肖邵抹了一把自己的臉,然後在他腿上坐着的小煤團也跟着抖了一下腦袋,把腦袋上的水給甩到了肖邵的褲子上,“哎你倆真是——!”
“快去洗澡吧,”穆青說,“明天還上班呢。”
“行。”肖邵把煤團舉起來放到一邊兒,然後站了起來。
“衣服跟褲子都記得脫了放外面啊,”穆青提醒了一句,“我這會兒給你洗了挂上,這個天明天下午估計就能幹了。”
“行——”肖邵轉頭看了穆青一眼,“你記得把頭發吹幹,别感冒了。”
“知道了。”穆青笑着說。
肖邵拿着衣服進了浴室,打開門的時候撲面而來的是熱氣。
他想了想,把換下來的褲子放到了外面。
但是在他開始洗頭的時候,木門忽然被人給敲響了。
這種半夜加正在洗頭的雙重Buff幾乎是讓肖邵立馬就想到了鬼片裡對着鏡子洗頭結果一擡頭就被突臉的畫面,所以他保持着自己洗頭的姿勢沒動。
“你……”門外傳來了他男朋友的聲音,“你衣服呢?就褲子要洗啊?”
肖邵頓時松了口氣:“衣服我自己洗就行,你不用幫我洗。”
“你都給我吧,我直接給你洗了。”穆青說,“反正也就是順手的事兒。”
“我……”肖邵想說我自己也行,還有點兒想說讓人幫忙洗褲子已經很那什麼,還加個衣服會讓他覺得自己真是什麼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但他想了想自己在這兒住的這段日子永遠拿洗衣粉搓兩把就因為水變溫而不想再繼續的行為,還是把門拉開了條縫,“那謝謝了。”
人應該學會承認自己擁有短闆。
“跟我還謝什麼。”穆青把衣服接了過去,但是沒動,“還有的呢?”
肖邵想了一會兒才理解穆青說的這個‘還有的呢’指的是什麼。
“那個我真的可以自己洗。”肖邵立馬說。
“行吧。”穆青笑着拉上了門。
門關上了,但肖邵感覺自己心情好像變得有點兒微妙。
衆所周知,浴室是個很私密的環境。而人是喜歡胡思亂想的生物,在這種隐私環境下,腦子很容易會不受控制地想很多東西。
是先有雞還是後有蛋?
都快高二了為什麼還要練什麼五禽戲?
閉着眼洗頭發的時候感覺頭皮一涼是不是因為有鬼正盯着自己?
老爸跟老媽到底什麼時候能夠意識到他們之間的問題根本不在于他聽話不聽話,而是性取向這東西真的不會忽然改變?
他今天因為跟老爸的對話又以吵架收場、難得想放任腦子胡思亂想一次,就被外面的男朋友給打斷了。
肖邵搓了搓自己的頭發,綿密的泡沫就這麼順着水流下去。
這次總是會想亂七八糟東西的腦子裡想到的不是驚悚的鬼片,而是穆青。
本來他隻是想進行一個單純的洗澡活動,但在經過穆青的出聲打斷後,就顯得不那麼單純了。
想到的全是穆青剛才伸進來的手臂跟他那帶着笑意的說話語氣。
肖邵使勁搓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這種跟前任在一塊兒的時候完全沒有過的沖動讓他感覺自己現在整個人都是麻木的。
說起來,穆青現在已經能接受牽手跟接吻了……雖然親的是臉,但是其他的大概也不是不行……但是穆青真的能接受更進一步的事兒嗎?
肖邵使勁閉了閉眼,然後就發現自己的眼睛裡進泡沫了。
——操。
他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都要被這些接二連三的打斷給氣笑了。
這澡洗得肖邵心亂如麻,洗了差不多三十分鐘才算完,換好衣服出來的那個瞬間他被外面的冷氣刺激得差點想又跳回去。
雖然夏天的晚上也帶點兒溫度,但畢竟跟全是熱氣的浴室還是比不了。
隻是外面這會兒坐着他男朋友。
——一個坐在矮闆凳上,正擡頭看蜘蛛在房梁上結網的男朋友。
肖邵看着手裡還拿着手機的穆青,感覺自己的腦子都有點兒懵:“你沒去睡啊?”
他差點以為這是自己在浴室裡待久了産生的幻覺。
“嗯?”穆青沒反應過來一樣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才回神,“沒,我把衣服跟褲子洗了,然後就接了個電話。”
接的是肖邵老爸的,接着他就聽見對話那頭的男的用一種很尴尬的語氣說自己好像把肖邵給惹生氣了,讓他想辦法讓肖邵給他們打電話。
他接到那通電話都被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搞懵了,認真回想才發現回來後的肖邵狀态是不對勁兒,估計是在他去洗澡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但他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的時候,肖邵老爸就說我們本意是為他好,沒想到他現在說都說不得,沒聽幾句就生氣了。
聽着好像是少爺不懂事兒的錯,不過穆青沒信。以肖邵這種隻要犯了錯跟他立馬道歉就能翻篇的性子,肖邵老爸說的‘幾句’多半是精準踩雷的‘好多句’。而以他和肖邵現在的男朋友關系,如果不是那種隻要一提就會讓人火大的對話,少爺早就跟他吐槽了。
“然後就這麼一直坐這兒了?”肖邵繼續問着。
“是啊,然後就一直坐這兒……”穆青下意識回答,回答完才明白肖邵這話是什麼意思,“沒事兒,我就是想等你出來……”
肖邵感覺自己看到穆青的喜悅都要因為穆青這會兒的反應給消散了——這個電話不會是老爸打的吧?
“誰給你打的電話啊?”肖邵皺着眉頭,“讓你就這麼在外面傻坐着。”
“是醫院給我打的,”穆青直覺這事兒得換個時候說,起碼不能是肖邵明顯情緒不對的現在,“讓我抽時間接老媽去看看,他們說康複治療還是不能在家裡。”
這句話也不算假話,再過幾天确實就到老媽去醫院做康複治療的時候了。
“那是要明天上午帶她去嗎?”肖邵想了想,“要不我們現在就去找小梨渦她爸借那個面包車,你都會開三輪車,應該也能開面包車吧?”
“我會開……”穆青擡頭看着肖邵,“不對,這會兒都這麼晚了,你想什麼呢?”
“接受治療的話不是越早越好嗎?”肖邵說,“上午送她過去,中午去給她送飯,晚上我們再一塊兒回來。”
穆青笑了一下:“那明天早上我就跟她談談,看她覺得這安排怎麼樣。”
“行。”肖邵點了點頭,然後他看着穆青半濕的頭發:“你頭發不會到現在還沒吹吧?”
穆青沒太明白他倆的話題怎麼就忽然拐了個方向:“……沒。”
——他本來想洗了肖邵的衣服就去吹來着,但是接着就接到了肖邵老爸的電話,再接着他就坐在這兒思考人生了。
根本沒時間去吹頭發。
“先去吹頭發。”肖邵拉着他的手往屋裡走,“你也不怕感冒。”
穆青嗯了一聲,跟着進來的時候順手把門關上了:“我體質比較好。”
肖邵轉頭看了他一眼:“就是腦子不怎麼好……你就不能坐在屋裡跟煤團玩兒嗎?”
“我——”穆青想反駁,但想到男朋友剛才一聽老媽就已經開始想去借面包車的樣子,還是收回去了,“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