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這回答太過幹脆，幹脆到本來想說‘不過你不說也沒關系’的肖邵都愣了一下。

‘性取向是這麼容易就能扭過來的？’和‘老爸果然腦子有點兒毛病’兩個想法在他腦子裡打了不到三秒，就被‘我操，穆青居然這麼直接？！’給打飛了。

迷茫，鋪天蓋地的迷茫直接包裹住了他。

“……你等會兒，你就這麼跟我直接說了？”肖邵忍了兩秒，還是沒忍住問出聲的沖動，“我爸跟你簽的應該是保密的合同吧？”

“嗯？”穆青看着他，看臉上的表情也挺迷茫的，“但是你現在都猜到一多半了，這保密合同還有繼續保密的必要嗎？”

——沒有。

答案很明顯，所以肖邵沒回答。

而且說句實在話，穆青這種沒有經過思考就直接對他說出答案的處理方式還是讓他覺得很愉快的。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比不過老爸。不管是對世界的認知還是人際交往，哪怕他一直都很看不順眼要把在公司裡的那一套帶回家的老爸，也不得不承認，老爸作為可以管理幾家公司的老闆還是有兩把刷子的。而現在，他終于赢了老爸一局。

應該是作為老爸在這邊兒的監控攝像頭穆青，現在直接透露了這些對他來說本來不該說的事兒。

雖然穆青這麼說大概率是因為他已經猜出了一點兒而決定不再保密，雖然穆青可能是因為現在跟他做朋友才選擇不再保密……

……不行，這麼一想好像更爽了。

“他讓你幫忙把我的性取向扭過來，”肖邵把從剛才起一直維持着那個姿勢的穆青拽了起來，“那他到時候要怎麼判斷我是還喜歡男生還是女生？”

“他沒說。”穆青剛好順着肖邵的力道坐了起來。

“哦。”肖邵點點頭，過了一會兒又問，“那你們有簽合同嗎？”

“沒有。”穆青回答。

“那有聊天記錄嗎？”肖邵問。

“也沒有，他當時打的是電話。不過後面我們見面聊過這件事兒。”穆青轉頭看着肖邵，但他看了肖邵半天，還是沒看明白肖邵這會兒到底是生氣到極點了還是真的沒有生氣，“你難道都……不覺得生氣嗎？”

“我為什麼要生氣啊？”肖邵笑了一下，“他都把我扔到這兒來了，現在隻不過是想讓人把我的性取向扭過來而已。”

仔細一想也挺微妙的，他會因為老爸跟自己聊起‘性取向’這個話題而覺得不爽，覺得老爸就是有毛病。但這會兒就因為他跟老爸中間隔了個穆青，他就可以用另一種視角來看待老爸的行為了。

一種不會再讓自己覺得不爽和生氣的方式。

“你要不别收我爸的錢了。”肖邵忽然說。

“……什麼？”穆青沒反應過來。

他有點兒想問肖邵是不是忽然就忘記了他媽的情況，但又覺得如果是剛來沒多久就看出他一直關注着老媽回屋的那個肖邵，怎麼也不至于忘掉這種東西。

所以他隻說了這兩個字。

肖邵從兜裡取出一張銀行卡，然後遞到穆青手裡。

這和肖邵老爸當時遞卡的動作一模一樣，一看就是親生的。

穆青當時收肖邵老爸錢的時候除了覺得這人欠揍根本沒有其他多餘的感受，但這會兒看着肖邵的動作，他卻開始覺得一陣莫名其妙的委屈和憤怒。

覺得肖邵跟那些人不一樣的堅信，在這一瞬間就好像被肖邵本人推翻了一樣。

“我操，”在手掌碰到光滑的卡面的時候，穆青感覺火氣都竄上來了，“你他媽的什麼意思啊？！”

“這張卡是我給自己攢的，都是小時候親戚給的壓歲錢跟平時我沒用完的零花錢。”肖邵回答。

這句話一出來，穆青的火立馬下去了。

“哦……”穆青盯着那張卡，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要先解釋，“對不起，我剛……還以為你是另外的意思。”

“沒事兒，”肖邵也沒生氣，他做完那個動作才意識到不對勁。這還是他少有的、在想過後就立刻去做而不是先思考這件事兒會不會讓别人覺得的瞬間，“你以後别收我爸的錢了，收我的錢吧。”

“我……”穆青再次看了看那張卡，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對肖邵擺手，“我不要你的錢。”

“這些錢呢，就算作你的卧底費。”肖邵說，“我爸以後跟你的每條消息，你都得給我看一眼，怎麼樣？”

“你就算不給我這些錢……”穆青抱着胳膊，移開了視線，“我也可以告訴你他發的消息。”

“我之前就覺得我爸肯定跟你還有其他交易，”肖邵仍然維持着那個遞銀行卡的姿勢，“他在管理公司方面是個很厲害的角色，但他在試圖讓我的性取向變回‘正常人’這方面，就是個昏了頭的神經病。”

穆青一時都不知道到底是該附和，還是該提醒肖邵，那個神經病是肖邵他親爸。

“你現在告訴我這些，一是因為你本來就覺得性取向這東西轉變不了，二是因為你不想再繼續瞞着我了，對吧？”肖邵盯着穆青，眼睛一眨不眨。

“……是。”穆青點了點頭，肖邵的視線太灼熱了，就像是火苗。他被燙的想挪開視線，但又控制不住心底那種想要繼續跟對方繼續對視的欲望。

“但你當時還是答應他了，”肖邵繼續問，“因為苗阿姨……對吧？”

“是。”穆青這次點頭要比剛才慢了半拍。

“我爸說話應該挺讨厭的吧？”肖邵說到這兒的時候突然一笑，“他特别煩。”

“是。”穆青繼續點頭。

“那拿他的錢總比拿我的錢好點兒吧？”肖邵繼續問。

“是……”穆青剛想像剛才一樣點頭，反應過來後又立馬搖頭，“不是！”

“你如果不樂意把這當卧底費，你就當這筆錢是我借你的吧。”肖邵說，“不過你肯定也清楚，就算你現在不收，我也會想其他辦法讓你收的。”

——是。

穆青沒說話，他當然很清楚肖邵的想法。但就是因為清楚，他才想再做點兒什麼。

他想了想，從草稿紙扯了一張沒用過的紙出來，然後鋪在面前的桌子上。

“你這張銀行卡裡有多少錢？”穆青問。

“不清楚，”肖邵想也沒想，“也就十幾萬吧，我平時也不愛記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