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重新從後廚走到吧台，把每個機器再重新過了一遍。
然後又把單子上的咖啡過了一遍。
這麼一套下來，花了四個小時，外面天都黑下來了。
“今天就到這兒吧，”牧哥拍了拍自己的手，“你倆學習能力是真挺強的，我還以為得花一周才能學會呢。”
穆青摸出手機看了看：“……這會兒也才七點。”
“回吧回吧。”牧哥跟趕人似的招招手，“沒跟你們客氣，我現在得出趟門，之前就跟人約好了。”
“行。”肖邵拍了拍穆青的肩，“那我們明天過來。”
“不用，”牧哥盯着肖邵搭在穆青肩膀上的那隻手，“今天是周四，你們三天後再來就行。”
“今天是周四？”肖邵愣了，下意識轉頭看了穆青一眼，“周四了嗎？”
“我也不知道。”穆青也看了他一眼。
“你倆是放假的學生吧？”牧哥樂了，“對時間這麼沒概念？”
“我倆都是高中生，”肖邵說，“來找兼職的。”
“難怪問我能不能看書呢，挺好的。”牧哥伸了個懶腰，“總之你倆三天後再來吧，我們加個電話号碼？”
“行。”肖邵回答。
——不是，覺得行你倒是把手機拿出來啊？
穆青看肖邵似乎沒有要摸出手機的意思，不得不跟牧哥加了電話号碼。
備注還是‘牧哥’。
加了号碼後他倆跟牧哥道了别，然後轉身走了。
走出一段距離後肖邵回頭看，發現牧哥這會兒正把上面那個卷簾門拉了下來。
“看路，”穆青忽然在旁邊說了一句，“你别一會兒掉井裡了。”
肖邵沒轉過頭，還在看着牧哥：“你們這兒還有人偷井蓋？”
——他總覺得這個牧哥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雖然他也不知道這種感覺到底是想告訴自己什麼。
“萬一呢。”穆青在旁邊說着，“你對我們這兒的民風還不了解嗎？”
提到民風，肖邵立馬想到自己剛到站遇到的那個奇葩小偷，他轉回了頭，然後還看了圈周圍。
穆青在旁邊無聲地笑了一下。
他提醒肖邵其實就是單純因為這人用後腦勺對着他，讓他聯想到了鬼片裡那種下一秒就會把腦袋整個扭過來的鬼，沒想到肖邵的反應會這麼好笑。
肖邵看了一圈周圍，沒看見什麼可疑的人，所以他收回了視線。
但一想到那個竄出來搶他行李箱的小偷，他就開始覺得有點兒不爽。
大街上那麼多人！居然還能讓一個小偷跑了！居然一個伸出援手的人都沒有！
就是伸個腿或者伸手擋一下也行啊！
“就這種破地方，”穆青忽然說，“當時沒有第二個小偷竄出來搶你的錢包，你就該偷着樂了。”
肖邵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把那個想法說出來了。
但是比起這個……他看了眼穆青，有點兒茫然：“你剛才說什麼？破地方？”
他還是第一次見本地人說自己住的地方是‘破地方’的，感覺有點兒微妙。
“嗯，怎麼了嗎？”穆青看了他一眼，“這地方難道不破嗎？”
“破是挺破的。”肖邵想到了大路上的那些坑，“……但也有好的那一面吧？”
“哪兒啊？”穆青問。
這突然的一問讓肖邵都沒反應過來，他本來低頭在想這地方有哪兒比較好，過了一會兒又反應過來，轉頭瞪着穆青：“我操，到底你是本地人還是我是本地人啊？”
神經病吧？
“沒。”穆青笑了笑，“我就是覺得我們本地人都說這地方破了，你一個外地人還要強行挽尊，這事兒挺有意思的。”
然後他在肖邵想問出一句‘你什麼意思？’之前又補充了一句：“我能問問你，為什麼覺得這地方不那麼破嗎？”
“不知道。”肖邵皺了皺眉頭，“我就是覺得……沒有那種特别爛的地方吧？”
他也不明白穆青為什麼要把自己住的地方說得好像爛得不能見人一樣。
穆青沒說話。
肖邵之所以會這麼說，要麼就是因為來的時間太短，對這地方還不夠了解。要麼就是心太軟了，不好意思當他一個本地人的面說這地方的壞話。要麼就是……他真的覺得這地方沒有那麼爛。
想到這兒，穆青下意識放緩了腳步，忽然想到了之前肖邵看見招娣的反應。
那小姑娘性格确實挺讨喜的，就是倒黴，攤上那麼一個破家和一個傻逼爹。
少爺如果是因為跟招娣聊過，所以才覺得這地方有好的那一面，那他就可以理解了。
“你之前……是不是跟招娣聊過天？”穆青遲疑着，“你之前不是說她來找過我嗎——”
是那個時候聊的天嗎？
“小梨渦。”肖邵忽然打斷了穆青的話。
“——什麼？”穆青還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招娣這名字不好聽，所以我叫她小梨渦。”肖邵看着穆青，表情有點兒奇怪，“你們之前難道沒發現她笑起來臉上有個小梨渦嗎？”
知道嗎？
知道。
但不管是他，還是于家兄弟，都沒想過拿這個做招娣的外号。
“我……知道，我就是沒反應過來。”穆青說，“她知道你這麼叫她嗎？”
“知道啊，”肖邵的語氣很理所當然，“怎麼了？”
……沒怎麼。
隻是我對你的印象好像越來越好了，這可能會影響到我跟你爸的‘交易’。
雖然我從一開始就不覺得性取向這種玩意兒真的能被人為扭過來。
“你家裡人……”穆青深呼吸了一口氣，還是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是不是有點兒太那什麼了？”
“——什麼？”肖邵不太明白這話題為什麼在短短的一句話内轉了這麼多圈，他好像也沒按快進鍵，“你他媽的有病吧，忽然之間說什麼呢？”
怎麼就忽然扯到他家裡人了？
還‘那個’，那個是哪個啊？
“我的意思是，就你這種性格……”穆青說，“性取向怎麼樣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肖邵猛地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