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邵感覺自己是說服不了自有一套邏輯的穆青，隻好拿着那薄得要死的答案站起來，走進卧室的時候還盯着穆青的試卷看了一會兒：“别趁我不在偷偷寫。”
“我才不會做搶跑這種不要臉的事兒！”穆青想也沒想，然後又補充了一句，“你要幫我藏好啊！放在你容易想起的地方，到時候我還要用的。”
他媽的，怎麼感覺穆青比自己還事兒呢？肖邵一邊想，一邊走進了自己住的那個屋子，但看來看去都不知道該放在什麼地方。
放在桌子上？好像太明顯了。
放在抽屜裡？也不知道抽屜裡有沒有蟲子。
……放在你容易想起的地方……
肖邵環視了屋子一圈，視線從門口轉到穆青重新用雜志和報紙幫他鋪滿的桌子上，然後又轉到了桌子旁邊的床上。
他深吸了一口氣，掀開了被子。
——算了，就放這兒吧。
肖邵出來的時候，穆青果然很老實地沒做出動筆提前搶跑的行為，這會兒正很不老實地不斷把自己的筆帽扣實再松開。
等到肖邵在他對面都坐下了，他才總算回過神來：“你這麼快就放好了？”
“嗯。”肖邵應了一聲，把自己的筆拿起來，筆帽别在試卷的邊緣處，“現在寫嗎？”
“——寫！”穆青把自己的筆帽再次取下來，然後直接扔到一邊兒。
筆帽在桌子上彈了一下，最後在邊緣的位置停住了。
穆阿姨期間拿着書出來，在看見兩個奮筆疾書的孩子後什麼話也沒說，隻是從果盤裡拿了一把糖放在自己膝蓋上，然後推着輪椅出去了。
雖然她有意沒去打擾這兩個孩子，但還是有另外的人來打擾他們倆。
熟悉的摩托的油門聲在外面響起的時候，穆青下意識擡了一下頭，又在發現肖邵一點兒停頓都沒有的往卷子上謄公式的時候重新把頭低下去了。
他算是知道肖邵之前為什麼能表現得那麼勢在必得了。
任何一個能坐在桌子面前寫試卷寫夠兩個小時還不喝水的人，都會在别人要和自己比賽寫作業的時候擺出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就是和這樣的人寫作業寫久了，很容易讓人有種挫敗感。
他和于傑一塊兒寫作業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比于傑更有毅力，因為于傑這傻逼總是能在短短十分鐘搞出各種不同的動靜。
一會兒抖腿一會兒拿書給自己打節拍，總之就是不願意好好寫作業。
現在看看坐在對面連坐姿都沒怎麼動過的少爺。穆青在心裡歎了口氣：忽然感覺自己好像也不是多有毅力了。
于磊在進來的時候就先自己弟弟一步察覺到了不對勁，但他還沒來得及攔住于傑，就看見他弟弟跟沒眼力價似的直沖到穆青旁邊。
“走啊穆青！”于傑用大嗓門說，“我們去下面踩水去！”
穆青沒理他。
“怎麼了？”于傑扒着穆青的肩膀，這會兒才想起來去看他手頭上在做的事兒，然後于傑直接就震驚了，“你瘋了吧？這麼早就開始寫作業了？”
“滾一邊兒去。”穆青指着他。
于傑不僅沒滾，還伸出手去把穆青放在旁邊寫滿了的試卷捏住一角，看了看：“都寫三張了，你挺猛啊。”
穆青聽着話的時候有意去看對面肖邵的表情，但少爺臉上表情一點兒變化都沒有，還在很認真的埋頭寫着試卷，好像這兩個忽然出現的大活人不存在一樣。
這種奇葩的‘寫作業是頭等大事’的精神讓穆青這個對手都忍不住肅然起敬了。
“一塊兒去嗎？”于磊在旁邊說了一句，隻不過這話是對着肖邵說的，“怎麼樣？”
穆青看着肖邵。
肖邵沒想到自己會被邀請，他看着于磊，還是搖了搖頭：這幾個彼此熟悉的一塊兒去玩兒就行了，他一個剛來沒多久的人瞎湊什麼熱鬧？
“我就不去了。”肖邵說，“你們去吧。”
“你現在寫幾張了？”坐在他對面的穆青說這話的時候把胳膊放在桌上，像是自己一點兒也不在意他的回答一樣。
“第五張，”肖邵重新把頭低下去，“你們去玩兒吧。”
“我……”穆青張了張嘴，很想說一句注意勞逸結合，又覺得肖邵多半能聽出自己的‘勞逸結合’和老媽的‘勞逸結合’不是一個意思。
“我寫完這張就不寫了，”肖邵就跟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說，“睡了午覺後再接着寫。”
穆青不得不承認，他在心裡因為肖邵這句話松了一口氣：“……那我們真去了？”
肖邵睡午覺的時候他也差不多回來了，到時候努力努力還是能趕上對方進度的。
肖邵這次沒來得及回答，因為站在旁邊的于傑先一步摟住了穆青的胳膊。
“他都說了不去了！就别再強人所難了。”于傑大聲說，“行了，我們走吧！”
穆青直接給了他一手肘，往外走的時候順手去果盤抓了一把糖：“别摟我胳膊！”
三個人順着大路下去了。
等到他們的聲音逐漸遠去，肖邵才重新在草稿本上繼續算起了答案。
但他滿腦子都是剛才那個摟着穆青胳膊的男的說的‘他都說不去了’。
他先是在同學那兒出櫃，緊接着才是爸媽。所以在爸媽之前，他就已經看過很多人表現出來的那種避之不及的态度了。
……媽的，穆青不會是把自己的性取向都告訴這兩個人了吧？
雖然他無所謂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但也是确實很煩這些人那種好像‘你是什麼吃人的野獸’的奇葩态度。
肖邵盯着本子上那個因為走神而畫出來的黑點，不爽地皺着眉頭把這個黑點給塗大了。
也不知道老爸到底為什麼要把自己送到這破地方來，他不會真覺得換個環境就能改變自己的性取向了吧？
幾個人往下走，等到離穆青的房子有了很長一段距離後，于傑才碰了碰自家老哥的胳膊。
“你剛剛走之前為什麼要問他要不要一塊兒啊？”于傑說這話的時候還跟做賊似的往後瞟了一眼，然後才問，“你不知道他是同性戀嗎？”
于傑後半句話裡那種後怕太濃了，濃都一向不愛說話也沒什麼情緒起伏的于磊都忍不住笑了：“你不會覺得人家會對你有興趣吧？”
“誰知道呢，”于傑做了個捂自己胸口的動作，“就算看不上我，也有可能看上你們倆啊。”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穆青聽不下去了。
“好好好，我不鬧了。”于傑把手放下來，“對了，那個富二代他爸不是說……如果你能幫他兒子把性取向扭過來，就再給你十幾萬嗎？”
“不是，你煩不煩，忽然說這個幹什麼？”穆青有點兒後悔自己之前跟于傑說這件事兒了。
于磊嘴挺嚴的，但于傑就不一定了。
這傻逼的嘴就跟菜市場的喇叭似的，知道點兒什麼就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我就是想問問你打算怎麼幫他兒子把那個性取向扭過來。”于傑邊說話邊去摸穆青的兜，“你剛才是拿的什麼好玩意兒啊？給我嘗嘗。”
“不知道。”穆青拍開他的手，拿了幾顆巧克力塞于傑手裡，“我怎麼知道怎麼幫人扭性取向，我又不是醫生。”
于磊迅速地看了穆青一眼：“就是醫生也不能把性取向扭過來。”
“我靠！”于傑瞪着自己手裡的那幾顆巧克力，“這巧克力不是很貴嗎？你有錢就開始奢侈，這是不是不太好啊？”
“滾，”穆青說，“覺得不太好就把巧克力還我。”
“我就那麼一說。”于傑立馬很有求生欲的補充了一句。
“嗯？”于磊見穆青沒回答自己剛才的問題，轉頭看着穆青，“你聽見我剛才說的話了嗎？”
“聽見了，我剛才也說了，我不知道要怎麼辦。”穆青歎了口氣。
他當初跟肖邵的老爸聯系上還靠的是于傑，這人忽然說自己收了條短信，說是填家庭情況有機會獲得多少多少錢什麼的。
他當時以為就是個騙局，但也就是填個家庭情況，又不是填銀行卡号和身份證，他就把自己的家庭情況如實填上去了。
沒想到之後真的有人聯系上自己，雖然聯系上自己的第一句話就是問他媽的身體情況怎麼樣，他們家是不是很需要錢。
“阿姨的腿……”于磊忽然說，“你不是一直想帶她去大醫院做康複訓練嗎？這得花不少錢吧。”
——這才是穆青會糾結的理由。
他當然想要給老媽一個好的治療環境，但要提供好的治療環境意味着需要很多錢。可是在跟肖邵接觸過一段時間後，他已經不能用一開始那種态度去對這個少爺了。
而且老媽大概也不希望自己的治療費用是用的這種錢。
可是治療老媽的腿又很需要錢。
所以這件事兒最後又他媽的轉回來了。
穆青深吸了一口氣，他忽然就有點兒後悔答應于家兄弟一塊兒下去踩水了，剛才就應該繼續跟肖邵在家裡寫作業的。
也不用被迫糾結這些東西。
想到這兒，穆青直接甩下他們倆就往前走：“滾滾滾，你倆都滾。”
“我靠，怎麼忽然就生氣了？”于傑都愣了，下意識轉頭去看他哥，“你剛才說的哪句話戳他雷點了？”
“你怎麼不說是你戳他雷點了呢？”于磊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