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阿諾斯繼續補充道:“他要養着這棵樹,直到它能夠吞噬整個弗迪蘭斯。就像從前一樣。區别是……這次他不會給弗迪蘭斯逃跑的機會。”
他要徹底毀滅。
重新回到皇宮之後,他們在皇宮找到了一本筆記,裡面記載了百多年前弗迪蘭斯轉移的那次大戰。
起初阿諾斯隻知道是因為某個宇宙物種的大規模破壞,導緻原本的星系完全不能居住,他們不得不抛棄一部分,選擇遷移。
而該物種也被留下斷後的白鴉隊伍剿滅,同歸于盡。
但如今,該物種——密堕拉,還活着,白鴉的隊長亞莫裡忒也沒死,他們詭異的“共生”了下來。密堕拉給他使用各種“特性”的能力,亞莫裡忒給它提供養分,讓它強大。
他們蟄伏着,等待着,給弗迪蘭斯緻命一擊,完成複仇。
蟲帝的筆記中,原本已拖住密堕拉的白鴉損失慘重,但成功跑到接應處,他們發出信号,請求撤退,得到的卻是一封早已寫好,自動回複的一段話。
那段話的内容不在筆記中。但桑南希心知不會是什麼好話,無非是冠冕堂皇的——“由于情況緊急,弗迪蘭斯無法長時間停留,帝國感謝你們的犧牲。”
……這種話翻譯過來就是,“我們怕死先跑了,不來接你們啦,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最後,留下的白鴉再次與密堕拉纏鬥上,幾乎全軍覆沒。
蟲帝是這樣想的,那本像是忏悔錄一般的筆記也本該到此為止……直到亞莫裡忒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這份“愧疚”是很神奇的東西,你死了它才是愧疚,如果你沒死,那就是怨恨。
因為亞莫裡忒的存在反複提醒着一位領導者自己不合格,懦弱,失敗。還要擔心被報複。
蟲帝曾經說,“忘卻意味着重新純潔,能作為新生兒存在”。他想要忘卻,并且拼盡全力不去想,或許,他也确實心安理得的忘記過一段時間。
但亞莫裡忒打破了他的自我欺騙。他清醒過來,想要贖罪,想要補償,于是在皇宮建起巨大的雕像,可白鴉整個隊伍的命又如何才能彌補,亞莫裡忒毫不領情。
一切無果之下,那點愧疚就醞釀成了怨恨。
阙蕪聽完,沉默着,片刻後擡眸道:“那你們這次還會逃嗎?”
阿諾斯搖頭:“我不會逃避。主星一切事宜已經交給哥哥,我會和你們做個了結。”
“哈,也對,畢竟是你。”阙蕪無力地扯了個笑,怔怔地低着頭,“這些,先生都沒有和我說過。是我自己察覺到他很讨厭蟲帝,連帶着讨厭弗迪蘭斯,也是我自己發現他有個計劃,針對弗迪蘭斯……卻從來不知道為什麼。”
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自己猜出來的。
正因為一無所知,所以才那麼惶恐:自己和先生漸行漸遠了。
他覺得自己不再被需要,于是迫切地想為亞莫裡忒做點什麼,證明自己仍然是“有用”的,有“價值”的。甚至因此差點在D97丢掉性命。
桑南希記得他說過,亞莫裡忒培養他是要他成為最鋒利的刀刃。可現在,這刀刃居然不知道主人的恨?這樣一把不知方向的刀可不夠快,也不夠準!
“先生……不是,亞莫裡忒都教過你什麼啊?”
阙蕪看了他一眼:“先生自然是教我搏鬥技巧,教我讀書,告訴我各種道理……喂!你不要這個表情,先生教的比弗迪蘭斯的學院好多了,他很博學,你懂什麼?”
“呃,這樣嗎,我确實不太懂,哈哈哈……”
桑南希暗想,某種意義上蟲帝和亞莫裡忒也有相似之處的。
他們有個共同點,就是都沒有把自己的執念施加給孩子。
什麼因結什麼果,一切都自己承擔。隻是阿諾斯會在傷痛之後繼續前行,而阙蕪的“自我”卻沒有那麼多分量支持他為自己活着。
想到這,桑南希又不免有些茫然的悲意。隻怕此行結果無論如何,他們都注定有一方會死去,不可商量,無可更改,沒有轉圜之地。
“阙蕪,”阿諾斯看着他的眼睛,“你還是放我們出去吧,我不想和你打。”
阙蕪用力攥緊拳頭:“不。”
桑南希和阿諾斯對視了一樣,明白他十分堅決,除非擺出什麼讓他不得不讓路的事實,否則他不可能被說動。
桑南希蹙眉道:“你知道這裡是密堕拉的精神海嗎?”
“知道,”阙蕪冷冷的,仿佛又回到了他們第一次相見時,那副豎起尖刺的模樣,“我還知道,我們現在存在的這整個星球,都是密堕拉的身體。你們還有什麼想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