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希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間隻有一扇窗的房間。

一道身影安靜地背對着自己坐着，背挺得很直，銀發柔軟地垂在他肩上，在晨光下泛着朦胧的美。

桑南希低頭看了看，自己身形虛幻，好像下一秒就會消失。

他突然想：這下真變成幽靈先生了。

前方，阿諾斯微微回首：“怎麼不說話？”

“……嗯，”桑南希老實道，“很多話，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

眼前這個阿諾斯和平時的阿諾斯最像，不，是一模一樣。桑南希想，這應該是每一面的“阿諾斯”結-合後，最後體現出來的那個。

阿諾斯道：“你很快就要回去了，我也是。真的不說什麼嗎？現在，這裡，隻有我們兩個。”

桑南希深吸一口氣：“那你先說？”

“……”阿諾斯笑了下：“好，我隻想說，謝謝。我知道可能并不需要，但還是想告訴你。”

這兩個字裡有許多許多話，卻不必仔細說明，桑南希已經明白。

——見過自己糟糕、極端的模樣，知道自己很多差勁的地方，知道自己會恐懼，會憎恨……但都沒關系。

因為愛你的人不會因此離開。

桑南希對視上阿諾斯那雙溫和柔潤的冰藍色雙眼，總覺得裡面多了些什麼，似乎更加柔軟了。

他看見了一些現在、此刻，才真正觸碰到的東西。

【滴，攻略對象愛意值上升，當前80%……】

【81%……82%……】

【85%！恭喜！】

阿諾斯嘴角的微笑似乎僵了一瞬，瞬息之間又恢複正常，他表情柔和，溫聲道：“希，你怎麼了？”

“沒什麼。”桑南希收回目光，也覺得很開心，他擡手拉阿諾斯，卻撈了個空。他的身體虛幻到無法觸碰，很快就要回到現實中去了。

最後，他道：“我們外面見，話慢慢說。”

阿諾斯久久地凝望着他，沒有言語 。視線變成一片空白之前，他聽見了一聲模糊不清的：

“好。”

……

冷色的燈光，熟悉的天花闆，朦朦胧胧，睜不開眼。

耳邊珀利伊西沒好氣地道：“你們是傻嗎？腦子出問題了，來我這治是吧？我這可不治天生的！”

“哎你一個護士怎麼這麼多話？快治！”

“就是就是。”

“他們太狡猾了，能怪我嗎？”

“不小心……”

儀器試管輕撞聲不停，珀利伊西罵道：“閉嘴，你信不信我把你治成智障？！我上去都比你們打得準！”

“那你去，你去……我怕死，要不是殿下還在這，我要跑路了。”

“你有沒有志氣啊！要當逃兵我弄死你！”

“這跟志氣有什麼關系？我能在這裡都是因為殿下救過我，和帝國沒關系！”

“你——”

“停停停，别吵了，殿下還在這裡呢。”

“還沒醒啊？”

“幹擾儀你能硬抗嗎？換你你都變成智障十幾次了！”

“滾滾滾……”

珀利伊西突然道：“都閉嘴。好像要醒了？”

他們齊齊閉嘴。珀利伊西搗鼓了一下白色半球儀器，喃喃道：“還真讓你弄成了？”

桑南希迷迷糊糊，隻覺得疲憊無比，就像大腦被掏空了一樣，沒一會又墜入黑暗。

等他真正清醒過來時，阿諾斯已經不在了。

連着那一屋子的軍雌也離開了，隻有珀利伊西……還有丹格爾和珀西西？

丹格爾盯着亂糟糟的韭菜頭，哭訴道：“啊，你終于醒了！你不知道啊，我差點又被海盜抓了！”

珀西西也吓得不輕：“我們好不容易才到學院這邊來，弗迪蘭斯有一大半都被黑袍軍占領了……”

一醒過來看見他們倆大腦袋的場景莫名熟悉，桑南希揉了揉太陽穴，擡手打住他們的哭嚎：“等等，先讓我問一個問題，問完你們再哭。”

“你問。”丹格爾哽咽道。

珀西西直接說：“二殿下五分鐘前剛離開，他三天前醒了，然後就去帶隊和那群家夥打，順便救了很多蟲回來，我們就是他救回來的。”

桑南希一噎：“謝謝。”

“不用謝，我就知道你要問這個。”

珀利伊西涼涼道：“恭喜你，平常雄蟲一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精神力透支一次，你不到一年就三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