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希扯了扯嘴角,呵呵道:“不必了,你真是不要臉,留着自己喝……”
“啊!”
赫萊彌那邊忽然傳來一聲驚叫,随後杯盞掉落碎裂,水流了一地。
可讓赫萊彌驚恐的不是這個,而是弗貝特忽然面色扭曲,雙目怒睜,喉中發出顫顫巍巍的嘶吼,竟然攥起玻璃碎片就往自己脖子上刺去!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赫萊彌拼命按住弗貝特的手,可此時弗貝特的力氣居然出奇地大,阻擋之中,玻璃碎渣紮破了他們的手,還是狠狠刺穿了咽喉。
赤紅的鮮血那一瞬間噴湧而出,赫萊彌感覺臉上一陣溫熱,他瞳孔急劇收縮,臉瞬間煞白。
弗貝特的身-軀緩緩倒下,他還維持着雙手拿碎片刺向自己脖子的動作,不受控制地抽搐。他大張着嘴,因為咽喉被刺穿,隻能發出“嗬嗬”聲,大口大口的血從他嘴裡湧出。
怎麼會這樣?
“啊……”赫萊彌大腦一片空白,哆嗦着手去觸碰弗貝特,“雄父?”
桑南希怔在原地,隻覺得渾身的血都往腦袋湧去,沒幾秒又飛快退下。
鮮血。
溫熱的鮮血。
這殷紅的血色如此觸目驚心,他幾乎看不見其他的東西。
這麼熟悉的感覺,熟悉到讓他渾身的肌肉都在緊緊繃着,用力到幾乎發痛,胃部不由自主地痙攣,仿佛有一雙手在狠狠擰絞。
桑南希連什麼時候觸碰到弗貝特都沒發現,他的手捂住那脖子上的漏洞,神情恍惚。
身後一陣雜亂的聲音,仿佛都被隔絕在一層薄膜之外。
……不要死。
一些被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面與眼前倒在血泊中的弗貝特重疊,血色浸染了整個視線。
熟悉的臉龐失去神采望向自己,瞳孔擴散,雙唇微微開合。
他在說什麼……?
【對不起。】
記憶中,一道模糊的聲音逐漸浮上水面,慢慢清晰。
“别哭啊,”眼前,弗貝特無聲道,“我的朋友……”
說完,他的雙眸仰望着屋頂,目光渙散,空洞,對一切都再無反應。
他死了。桑南希的手還按在他的脖子上,他已經死了。
桑南希把頭埋下去,狠狠咬住下唇,才把嗚咽壓回去。口腔中血腥味蔓延。
忽然,桑南希感覺耳部刺痛,似乎有什麼黏-濕的東西在往裡鑽。他擡起沾滿血的手抓去,精神力把那東西束縛住,定睛一看,是一條透明的軟體蟲。
……腦蟲?
桑南希隔了兩三秒才緩過神來,那條腦蟲在他手中不停掙紮着,發出極其細微的嘶吼。
怎麼會這樣?弗貝特是什麼時候……
赫萊彌愣愣地望着他:“啊,”他淚流滿面,看見那條腦蟲,突然猛的撲過來抓住桑南希的手,“是它!是它害死了……”
桑南希按住他:“别碰,你别碰!”
“為什麼!”赫萊彌怒吼道,聲音因為憤怒和悲傷變得沙啞無比,“是它害死我雄父了,我要殺了它!”
因為這居然是一條A級的腦蟲。
如果同為A級的赫萊彌觸碰,是會被感染的。桑南希張了張嘴,忽然覺得無比驚悚——這居然是一條A級的腦蟲?!
他心髒瘋狂跳動着,仿佛要沖破胸膛,桑南希拼命告訴自己冷靜,鎮定,可那份混合着恐懼的猜想仍然瘋狂地蔓延。
弗貝特隻是D級,為什麼居然會有A級的腦蟲寄生了他?難道本就稀少的腦蟲會這麼奢侈,用一條A級蟲寄生D級的雄蟲?
弗貝特這些天幹什麼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對勁的,為什麼自己沒有察覺?
這些問題不同沖撞桑南希的大腦,混亂無比,但他居然在這種情況下,理出一條清晰又可怕的真相——
弗貝特今天打翻了兩次給赫萊彌的茶,第二次拿起碎片刺向自己的喉嚨,一擊緻命,非常果決。
腦蟲通常經過水體寄生,那杯茶裡有什麼,是不是也有腦蟲?是了,弗貝特是為了保護赫萊彌才打翻了茶。
他竟然從比自己等級高那麼多的控制者手中,奪回了短暫的神智;肌肉因為衰老已經無力,刺向咽喉的動作卻又快又狠。
因為愛,他可以做到這麼不可思議的事。
弗貝特是從今天才開始不正常的。今天,他和沃魯娃做朋友,邀請他們過來參加聚會,說的話也怪異。
今天的一切都不正常。
……而昨天,弗貝特喝了自己桌上的一杯水。
桑南希像個雕塑一樣定在原地。赫萊彌的淚水那麼滾燙,砸在他手上,幾乎要把他灼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