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蟲族可能是非常惡劣的侮辱了,阙蕪像是聽見什麼惡心至極的猜想,連罵聲都大了不少:“滾,你才是!該死的雄蟲……”
他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情真意切,确實不像是腦蟲附身。桑南希不禁奇怪,難道猜錯了?
如果阙蕪不是被腦蟲控制的,為什麼那個首領要說他是叛徒,還對他窮追不舍?
按照蟲族與腦蟲本就不對付的情況,見面砍一刀本就是正常,阙蕪和它們不對付的态度沒有問題。“叛徒”一詞,從何而來?
阙蕪道:“别指望我會告訴你,你也沒有說你是什麼東西。”
桑南希:“……”
行,真扯平。
他邊跑邊道:“喂,阿諾斯也不知道?”
問題可真多,阙蕪咬牙,五指握緊成拳又松開,破罐子破摔道:“不知道!”
“他對你也是真心實意,還幫過你,你好意思騙他?”
“——我和你不一樣!”
阙蕪眼神一狠,這幾個字說得夾雜了太多情緒,嘶啞無比,好似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他雙目赤紅,布滿滲人的血絲。
桑南希微愣,第一次感受到了他藏在深處的、那股驚心動魄的恨意。
“我從來沒想過要騙他,是他自己一直靠近我。”阙蕪胸口劇烈起伏着,心髒承受不住胡亂沖撞的情緒,瘋狂地跳動着。
他似乎恨極了,也怒極了,卻不知這無處安放的恨意究竟是對誰。
“事已至此,我無話可說。我從來不想要他原諒我……我是什麼,在做什麼,我一直很清楚,從未想過辯解——我和你,一個明知故犯的家夥,怎麼能一樣?”
桑南希聽出他聲音愈加嘶啞,像是口中有血。又察覺到背上一陣濡-濕,就明白是他胸口的傷口又裂開了。趕緊閉嘴,不再說什麼刺激他。
“好,我不說了,你消消氣。”
腦蟲久追不上,憤怒地尖嘯一聲,刺耳無比,像極了金屬刮擦的聲音,刺得人耳膜劇痛。
聲浪掀起塵灰,瞬間撲來。桑南希視線被幹擾,腳步不由得一頓,下一瞬他猛地轉向反方向,再次奔去。
砰!
腦蟲從天而降,砸出一個巨坑!如果桑南希剛剛繼續直沖,隻怕現在就已經躺在坑裡了。
隻是巨大的沖擊波還是把他掀飛,桑南希把阙蕪這個重傷患者推出去,随後結結實實撞上一塊岩石,喉中霎時湧上腥甜,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要命。太要命了。這貨怎麼跟沒腦子一樣?
桑南希眼前發花,就像老式電視機的雪花屏,耳中也傳來滋滋啦啦的電流聲,滴滴滴不停。
他慢半拍地懵懵地想:什麼情況,我難道其實是機器人嗎?
胸口的黑色方塊原本的藍光變成紅色,不停閃着:【請注意!損傷程度已達50%以上!】
啊……桑南希被砸懵了的腦子重新運轉,心想,原來是外骨骼要壞了?
【請注意!損傷程度已達50%以上!超過80%,本裝甲自動報廢!】
他艱難擡頭看向腦蟲,它方才不管不顧地撲下來,巨大的翅翼被尖銳的石林貫穿,像從地底伸出來的釘子,把它牢牢釘在了原地。
它還在掙紮,幾條腿不停地捶打着地面,石林搖搖欲墜,隻怕要不了一會就能掙脫。
桑南希都佩服自己,簡直是打不死的小強。他扒拉到阙蕪那邊,又把他背到背上,“喂,你沒死吧?喂喂喂……”
阙蕪吐出一口血,混雜着碎裂的血肉:“再搖就真死了。”
他把嘴裡的血吐幹淨了,眼前清明許多。那雙眸子又緊緊盯着不停掙紮的腦蟲,一瞬不瞬地看了十幾秒。
莫名其妙地,他嘴角忽然咧出森冷的笑:“你走吧,我要弄死它。”
桑南希簡直懷疑自己剛剛耳朵被震出毛病了。他不可思議道:“你神經病啊?都這樣了還要去,送死也沒你這樣送的!”
阙蕪卻呵呵呵笑了,配着他那灰頭土臉,渾身是血的模樣,簡直和瘋子沒有區别:“送死?沒關系——死就死。好不容易的機會,怎麼能錯過?給我放開。”
他用力推開了桑南希,執拗地朝腦蟲走去,口中低低念着:“我一定,會完成先生給的任務,決不會再讓他失望。”
桑南希拽住他:“你為了做任務連命都不要了?”
“你懂什麼,”阙蕪眼中幾乎要淌出血來,偏執地道:“為他的大業赴死,這對我來說……是不需要猶豫的事。”
他他他的,他到底是誰啊?!給洗腦成這樣!
桑南希還沒說話,就見阙蕪把手指塞進那道貫穿他右肩,直到腹部,差點把他開膛破肚的大口子裡,來回攪-動,似乎在找什麼。
“!?”桑南希話都說不出來。
阙蕪又吐了口血,鮮紅的指間捏出一個乒乓球大小的金屬,一步步走近那隻腦蟲。
桑南希恍惚道:“喂,那是什麼東西?”
居然從肚子裡拿出來了。
阙蕪腳步頓了一瞬,又猛地捏緊手中的金屬球,嘶啞着嗓子道,“最後一遍,離開這裡,我可以等你走了再……唔!”
那是什麼東西桑南希不明白,但他的話桑南希聽明白了。他要跟這個腦蟲拼命。
費這麼大力氣救他,居然還想着找死,難道這件事必須死了才能做到嗎?一股無名火起,桑南希一拳砸到他臉上,把阙蕪砸得一踉跄,跌坐在地上。
桑南希眼疾手快地把金屬球從他手中搶走,用力砸向腦蟲:“滾遠點!”
他一把提起阙蕪的衣領,也不管阙蕪是不是重傷病号,隻想把這蟲的腦殼撬開看看裡面裝的都是些什麼。
“想自-殺啊,同歸于盡?”
“……呃,你……”阙蕪被打了一拳,滿口的血,咬着一口血牙瞪他。
桑南希拳頭又擡起來了,大有一副他說得一句不好就再錘他的架勢:“你什麼你,你以為你的死能換來什麼,還是說會有什麼了不起的意義?”
阙蕪怒道:“殺死它,這不算?”
竟然還理直氣壯。桑南希氣的想笑:“你給它陪葬這算個屁的意義。不能等安全之後再回來處理它嗎,你腦子就這麼一根筋?”
【滴,鑰匙解析進度90%……】
阙蕪咬着後槽牙,唇抿成一條線,把臉憤憤撇向一邊,不再理他。
桑南希深吸了口氣,默念三遍不跟傻x生氣。闆着臉繃得面無表情,又把阙蕪撿起來,隻是這次是把他拖在地上走。
拖了十幾米,桑南希忽然道:
“……你那個球是什麼東西?”
阙蕪用力呵了一聲,隻是他實在太虛弱,這一聲也有氣無力,毫無氣勢。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