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來哒。】
是嗎,不過來也沒事。
桑南希捏緊拳頭,心中暗暗發誓:如果能再見到邵舜,一定要一雪前恥,把挨的拳頭加倍砸回去。
砰——!
正陰暗無比地暢想未來,就在前方不遠處的門卻猛的發出一聲巨響,緊接着,一柄泛着銀光的刀伸了出來,滋啦一下把門削成兩半。
變成兩半的門被從裡面踹開,桑南希這才看清,削開門的根本不是刀,而是一個蟲化的手臂!
亞雌小護士有點緊張,但卻很鎮定,他擋在桑南希身前:“别怕,閣下,這種情況很常見,很快就會被管控好的!”
踹開大門後,他像是沒了力氣,單薄的身形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但沒有用,兩步之後,他就被黑色的束縛帶綁着,重重跌落在地面。
“壓制住,别讓他再亂跑了。”
“這種情況很危險,你們不知道嗎?他是誰管的,怎麼讓他出來了?”
“抑制劑,加量,快點。”
“今天剛送來的,精神海太亂了,他剛剛都狂躁蟲化了,還能救嗎?”
“不知道,總之看管好吧,傷到蟲就不好了。”
“唉。”
七八個蟲按住了那道身影,他被束縛住雙手雙腳,卻還在掙紮着想往外跑,臉擦在地上,嗆了一嘴灰土。
他的眼睛充滿暴戾且混沌茫然,空無一物,桑南希卻覺得仿佛要流出血淚來。
隔着十幾米,他看見了桑南希。
那雙眼睛兀地清明起來,落下兩道眼淚,他面目猙獰着,痛苦哀求地開口喊了句。
明明無聲,卻直直傳入桑南希耳中:
“救、我。”
桑南希呼吸一滞,不受控制地往前邁了一步。
“诶!危險!”亞雌護士拉住他,“不要往前,蟲化的雌蟲非常危險!”
桑南希的唇顫了顫:“可是他……”
“他們分不清誰是誰的!精神海衰竭,感知和控制的能力都會變差,隻剩下暴躁原始的攻擊欲-望……别靠近他!他會傷害你!”
周圍的混亂漸漸平息,那隻雌蟲身上被綁滿了束縛帶,注入的抑制劑生效,他不再掙紮,被其他蟲擡上了擔架。
桑南希沉默不語地跟在後面,走進精神科大樓。
越過大門,他一眼看見了阿諾斯。
對方風塵仆仆,手裡拿着幾張捏到發皺的報告單。他似乎也是被這裡剛剛的動靜吸引,正擡腳往這邊走。
阿諾斯看見桑南希,愣了一瞬,微微颔首:“閣下,又見面了,日安。”
“日安。”桑南希回道。
亞雌護士有些驚訝,小聲道:“是殿下!”
阿諾斯對他們溫和地笑了笑。他略帶歉意地道:“雖然很想和您繼續聊天,但抱歉,我有些事,得先失陪了。”
他走到擔架那邊,低聲交談了些什麼,然後随着那些雌蟲一起進了拐角處的一間禁閉室。
桑南希心裡再次閃過那隻雌蟲被壓在地上,滿臉塵土,對自己無聲說的那句求救。
他抿抿唇,還是沒辦法置之不理:“我也有點事,先走一步,你不用等我。”
“诶!?”
“别跟過來。”
他快步想追上他們,拐進了那個拐角。但還沒靠近,就聽見聲聲痛苦地嘶吼,沒幾步,嘶吼又變成了壓抑的嗚咽,一名穿着警衛服的雌蟲攔住了桑南希:“閑雜蟲等,不許靠近。”
桑南希解釋道:“我朋友在裡面,可以看看他嗎?”
那名雌蟲認出他是雄蟲,态度軟化許多:“原來是雄蟲閣下。”他微微側目,看了眼禁閉室的小窗口,“但很抱歉,還是不能讓您進去。您是他的雄主?”
“……不是。”
“那就更不能讓您進去,請在外面等待吧。”
×
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嗚咽聲也漸漸弱下去,直到徹底消失。阿諾斯疲憊地開門走了出來,他身上穿着米白色的常服,衣袖上沾了些許刺目的血紅。
“……閣下?”阿諾斯沒想到桑南希會在門口,“您這是?”
桑南希往裡面看了看,“你還好嗎?”
阿諾斯搖頭:“多謝關心,我沒事。他也,暫時沒事了。”
又有一些醫護工作者進去,領隊站定,對阿諾斯感激地道:“殿下,實在是太感謝你幫忙控制他了,不然我們的精神降層儀根本沒辦法用,那他可能就真的……”
他看見了桑南希,脖子後面幹幹淨淨,顯然是隻雄蟲:“呃,您?”
阿諾斯道:“朋友。”
領隊松了口氣,“噢,原來是殿下的朋友。”
“他怎麼了?”桑南希看向室内。那個身影躺在一個像棺材的金屬儀器裡,被巨大的罩子扣住頭部,機械滴滴滴的運作着,裡面的雌蟲已經沉沉昏睡過去。
“這……”領隊有些猶豫,不知道要不要實話實說,畢竟大多數雄蟲并不會與雌蟲共情,有些甚至會覺得恐怖、怪異。
阿諾斯接過話,輕聲道:“他生病了。”
領隊如獲大赦:“對,對,隻是生病了而已。”
桑南希默了默,明白他們不願意詳細解釋,便不再問,隻是緩緩點頭,示意自己懂了。
520已經接上過蟲族的網絡,各種信息都有把握,問520也未嘗不可,唯有掃描有些麻煩,還耗費能量。
【是精神海衰竭……很嚴重,68.3%了。】
【他們在用“精神降層儀”給他治療,但是這種東西,隻是把混亂的部分塞到精神海的底層,維持表面平靜而已。】
就像發洪水,堵而不疏,洪水不息,混亂越積越多,越積越深,直到再也承受不住的那天,決堤的浪濤将沖垮一切。
崩潰不過瞬間。啪得一下炸掉,如同不幸的泡沫。